“小铃木别发呆啦，陪我睡觉嘛。”他心满意足地趴在我身上，脸颊贴着我的颈侧蹭来蹭去，声音像融化的蜜糖，黏糊糊的，带着一丝甜腻到发齁的尾音，“不要想其他的人和事了，我只想和你多待一段时间……”
他话语里那份近乎贪婪的眷恋和不易察觉的哀伤，让我心头微动。抬手抚上他温热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皮肤，随口应道：“说得就跟我会离开一样。”
僵住了。
不是我，而是南云。哪怕只有那短暂一秒的凝滞，对于刚刚还在思索他种种反常的我来说，无异于一道刺破迷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疑团。
南云无措地躺在我身边，身体微微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最终，他选择了迅速把脸埋进了我的胸前，呼吸变得急促且不规律，仿佛要用装睡来掩盖这猝不及防的暴露。
这反应……看样子他确实已经知道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事了。
第119章
“南云，别装睡。”
回应我的只有他刻意放缓的绵长呼吸，可眼睫却在灯光下细微地颤动，泄露着伪装。
“南云…”我放轻了声音，指尖拂过他额前散落的碎发，“你回答我问题，是不是知道我要离开的事了。”
“读心术，对吧。”
然而哪怕我再怎么唤他也没能得到正面回应，只有腰上愈发紧的禁锢展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可是我必须得离开。毕竟我真正的身体不在这个世界里，现在生活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精神体，如若外面世界的本体出了意外那这里的我也会消失，并且再也没有办法活过来。
黑发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或慵懒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惊愕与恐慌。
“也就是说铃木你如果不离开的话就会死，对吗？”
被他这应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我本想解释不一定真碰上这么严重的后果，但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不要。”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呃，你都听到了？”
“如果留下来的代价是你会死的话，那我宁愿你离开。”南云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动作带着点狼狈。他胡乱地扒拉了一下遮住视线的黑发，嘴唇抿得发白，“知道铃木你还活着已经让我很开心了，当初你的死…不仅是我，包括坂本和赤尾他们都无法原谅自己。”
那片记忆是无休止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告别，没有踪迹，真相断得干干净净。一声不吭直接离开日本去往美国的赤尾莉昂、毫无预兆就这么退出杀手界的坂本太郎，每个人都在逃离那片废墟，试图在远离中拼凑新的生活。
只有他一直在原地踏步，守着那片残垣断壁，像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就在他以为这终生的遗憾将永远被钉死在名为“过去”的十字架上时，一切竟匪夷所思地重来了。
“所以…”他重新看向我，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的试探，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这个世界在你眼里是游戏吗？”
他曾因不恰当的言辞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但有些事情还是得问个明白，而这次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
我怔怔地回望着他。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悲寂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而答案也是很明确的。
不是游戏。
从我选择再次踏入这个世界，选择为了他们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线，选择在留下与离开之间辗转反侧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早已超越了游戏的范畴。
“那太好了。”南云满足地凑过来，柔顺的黑发在我的脖颈间胡乱地蹭着，温热的额头抵着肩窝，像寻求安慰的小动物，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恋。
这副顺从的模样实在是过于让人心疼，以至于我完全无法将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
如若不是因为读心术，恐怕我会悄悄地离开，而大家的记忆也会被悄悄重置，仿佛从未存在过我这个人一般。
“我不想失去这段记忆。”
“但这样岂不是会……”
“和铃木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时光更多，就算换成坂本和赤尾也不会同意抹除记忆这个提议的。”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郑重：“你只是离开又不是死亡，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承受不起的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似乎也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他越是用这样一副宽宏大量的态度对我，我心底那份愧疚与不安就越是汹涌，毕竟如果离开的人是南云我绝不会这样镇定，要么掰个彻底，要么把人囚禁…呃。
“你脸红什么？”我无语地看向他。
当事人捂着脸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似乎格外兴奋，然而联想到刚才的心音很容易得出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变态么。
“因为是被小铃木你困住啊，平时都是我黏着你，要是哪天你真这么主动那我求之不得。”
“你不觉得这很可怕么？而且我可是魔女，要是用魔法对你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不太好的事？”他好奇地看过来，“说起来关于魔女这个身份也很有趣的样子，难道是和西幻作品里的那种一样？会熬制迷情剂吗？”
“这个…呃，好像也不是这样。”
说起来我印象中的魔女似乎有点日式西幻味儿啊，父亲还说给我安排了一个有妖狐血统的男性使魔作为成年礼，尽管我拒绝了这种塞男人的行为但似乎我认识的几个魔女所拥有的使魔都是日本志怪里的存在，导致我第一次见到见晴和圭护时震撼了很久，吸血鬼和狼人什么的也太罕见了。
南云：“……哈？使魔？”
见对方困惑之中甚至有些委屈，我连忙出声解释：“放心吧我拒绝了的！对于强大的魔女来说其实有没有使魔都无所谓，我父亲就没有，虽然我很弱但因为不怎么掺和魔法界的事情所以也不太需要这种东西！”
可恶，为什么跟在解释自己没有出轨一样。
“那使魔有卡种族吗？”
“啊？”
“我可以做你的使魔吗？”
“当然不行，你又不是魔法生物，虽然我有能力改变你的种族但在这个世界也是做不到的。”
“……哦。”
不要露出这么遗憾的表情啊。要知道魔女与使魔们大多数都很向往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刚进高中那会儿可自闭了，除了竹马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类朋友，现在高三了也只是和妮可他们一起玩——但那群家伙里没一个是人类。
“竹马？！”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哎，我怎么记得我跟你们聊过清宫来着，说起来我和他还有婚约——呃你别突然作出副泪汪汪的样子啊！那个只是暂时性的，我、我回去立马就把婚约作废，我发誓！”
连忙亲亲抱抱一通将人哄好后，我的心情竟然诡异地平静了不少。
好奇怪，被南云这么插科打诨了一番后我也没再像之前那么纠结，既然他不介意我会离开的事那其实我过两天就可以走了，早点回去还能早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做到在两个世界里自由穿梭，或者像我的父亲曾经做过的那样让世界融合？
尽管我的现实魔力很弱，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一丝可能性。再者我现在还没有成年，魔女到了成年期魔力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做到了。
“所以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我……我不敢保证，但我肯定会努力来见你们的！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
聊着聊着他又扑了上来，在我身上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才歇停，明明被压着玩的是我，他倒累得气喘吁吁，没一会儿就钻被窝里睡着了。
盯着他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张扬或狡黠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柔和安宁，我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南云装得再风平浪静，我也知道以他的脾性绝对不会是轻拿轻放的类型，但我能给出的承诺只有这么多，其他的只能尽力而为。
将被子给人掖好，我披上外套走向门口，手握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顿了许久。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无声地拧开了门——
“所以你一直没走。”
乐静静地蹲在门前，手中的游戏机屏幕幽幽地亮着，红眸里酝酿着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他闻声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把嘴唇抿得更紧，重新埋下头，更加用力地按着游戏键。
这小子看起来是全部听到了。
算了，只有我再努努力了，回到原世界后刻苦修炼，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强大的魔女。
为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