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心想逗简随安玩,手一点也不松,当着他的面狂加购物车。
最后结算的时候简随安看着上面的金额人都傻了,愣愣地仰头看他,“买这么多,你是打算把我弄死在床上啊?”
“我怎么舍得?”段屹放下手机,抬他的下巴,又低头去亲,“这不是都没用过,买回来慢慢试,你看你喜欢哪个。”
“那么多…要试到猴年马月去……”
段屹挑眉,没吭声。
精神极度紧绷之后是漫长的疲惫,段屹的怀里又实在是很安稳,没过一会儿简随安就有点犯困,又想到什么,抓着段屹的手臂,迷迷糊糊地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和我做,是因为不喜欢。”
环在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头顶响起段屹不可置信的声音:“不喜欢什么?上床还是你?”
简随安睁开眼睛,眨了眨,轻声道:“都。”
“怎么可能?”段屹又开始摸简随安的耳骨钉,揉他的耳垂,重重叹了口气,“你当时刚成年,我是想着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等你做好准备再进行下一步也不晚,都快憋出内伤了,怎么会不喜欢你?”
直到现在,简随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因为他不长嘴,不愿意沟通,他和段屹之间多了很多误会,越攒越多,攒到最后他们都没办法解决了,只能分崩离析。
简随安转过身,钻进他怀里,贴得很紧。
脑子很困了,但嘴上还是不停:“如果我早点问你就好了,多和你沟通沟通就好了,就不会……”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快要睡着的时候,段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所以你当时提分手,真的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简随安倏地睁开眼,对上段屹深不见底的目光,困意顿时散了个干净。
一看到简随安这个表情,段屹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但他没说话,就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简随安。
简随安莫名有点紧张。
沉默蔓延开来,简随安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唇,坐起身来,又清清嗓子,还没开口,段屹就先截过话头:“这么严肃?”
“我现在明白了,”简随安紧张归紧张,语气十分坚决:“有话就得直说。”
段屹也跟着坐起身,“你说。”
“之前我一直觉得,感情不该是由理智主导的,喜欢就会冲动,会失控,会情不自禁,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没有,那就是因为…”
不够喜欢。
“你太冷静了,好像天塌下来你也能撑着,哪怕是需要我们大吵一架的时候,你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我讲道理。”
家里很早就开始替简随安写申请了,简随安却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和段屹说,又天真地以为就算出国,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拖着拖着,直到段屹无意间发现offer。
于是隐瞒变成了欺骗,变成了扎进这段关系里的一根刺。
“我当时,没把出国的事情提前告诉你,是我做得不对。”
那是段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简随安发火。
说是发火,也只不过是把鼠标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重了点,“真有你的,简随安,半年前就下来的offer,你是不是打算走的那天再告诉我?”
简随安这才后知后觉,他这件事情做得有多不地道,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半个合适的理由,于是只能怔怔地看着段屹离开,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不超过五分钟,段屹就去而复返。
简随安至今还是没想通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控制好情绪,然后耐心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的。
简随安向他说了理由,换来的是一声很轻的笑,和冷得快要掉冰碴的表情,段屹当时问他:“那你知不知道异国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截然不同的生活模式和圈子,无数情侣甚至熬不过异地,更别说飞机都要飞十几个小时的异国。
段屹实在是太理智冷静,将个中利弊分析得无比透彻,就像是在简随安面前摆了一座天平,一字一句地加码。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我宁愿你对我生气发火,但是你只是哄我,顺着我的想法和我讲道理,到最后谁也讲不通了,就越来越冷,回家越来越晚,话越说越少。”
第一次提起七年前的事情,简随安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所以,相比于合适不合适,我那个时候经常在想,段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绕进怪圈里了,带着预设去看你,得到的只会是预料到的答案。”
段屹想起求婚的时候,简随安追问他的那一连串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你提分手,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吗?”段屹问。
简随安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心结和不安全感的来源都在这里。
段屹没像往常那样把他抱进怀里,捏着脖子低声哄,他只是咬了咬后槽牙,站起身,“我去拿个东西。”
说着他走出房间,脚步声远去,没过多久又慢慢走近,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递到简随安面前,“打开看看。”
简随安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a4纸,有点泛黄了,面上那张皱皱巴巴的。
但简随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字。
手写的,段屹的字迹,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男那样乱飞,而是很端正,一本正经。
——放弃本科生免试推荐研究生保证书
简随安的眼眶唰地红了,还没往后翻就先一步落下泪来,落在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上。
三年绩点综测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夏令营的时候光是优营都拿了好几个,蒋成峰明里暗里夸过很多次的好苗子。
再往下,是雅思和托福的成绩单,文书,打印出来的简历和材料,学校简介。
简随安翻了两页就翻不下去了,想说话,喉咙却酸涩发紧,一张口,止不住的眼泪先落下来。
都这样了还是想说点什么,于是说出来的话语气都变了调,听得人皱皱巴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原本离床边还有点距离的段屹走上前来,将那些材料拿走扔到一旁,啥脾气也没了,跪在床边将他捞进怀里。
“你不是不想让我放弃自己要走的路吗?我当时光想着这个,就打算先瞒着你,结果忙得顾不上你的情绪,也没发现你没有安全感。”
那时候段屹跑各种手续,院领导轮番上阵和他商量,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有时候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回家的时候简随安经常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段屹把他捞进屋里,醒来后才让他早点睡,别等。
回忆的种种画面闪过,简随安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实在控制不住,失声大哭起来,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张口就是呜咽。
段屹从来没见过简随安哭成这样,低头捧住他的脸,擦眼泪都擦不过来,只能低声哄:“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早知道…我就…不出国了…我本来也…呜呜…没多想去。”
“那我肯定和你是一样的想法,不希望你为了我改变自己的人生啊。”
“我还以为…你那个时候是不想理我…呜呜……”
过了这么多年,段屹也明白了,现在不是该讲道理的时候,就只是抱着简随安,哄道:“我坏,我是大坏蛋,我怎么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你。”
结果适得其反,简随安哭得更凶了,还要哭着大嚎一嗓子:“我才是!”
段屹抵着他的脖子,忍不住笑了笑,神情又十分复杂,任由他发泄,抽纸给他擦眼泪。
简随安恨不得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似的,双眼通红,眼睛都肿了,还是没缓过劲来。
等到哭累了,就趴在段屹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嗓子都哭哑了,对段屹说:“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丢下你走了,我真坏,我真是个负心汉。”
这词语用得差点又把段屹逗笑了,一边揉简随安的后脑勺,一边说:“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没告诉你,说白了不就是在感动自己么?宝宝,你别往自己身上揽,我不长嘴,不和你沟通,我问题也很大。”
分开这几年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好事。
等简随安不抽抽了,段屹才问:“如果我今天没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当时提分手的真正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