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轻颤的刹那,宋景邻的视线便直直撞进傅云琮的眸中——那是一种习惯性丈量一切物品或者商品的审视的目光,带着经年上位者的从容和冷漠。
年近六十的alpha坐在沙发上,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古典油画。银灰色鬓角每一丝弧度都透着严苛的气质,挺括的西装面料在晨光中泛着奢华的光泽。当他微微倾身时,领带夹上的铂金反光倏地刺过来,如同他绷成直线的肩线,在空气中划出一种无形的压迫界线。
而他身后的白色墙壁上,那幅巨型相框里,年轻时的宋鹭的笑脸被放大了数倍,玻璃的反光仿佛将画作切割成碎片,每一片都扎在宋景邻视网膜上生疼。
“这就是你带来的‘惊喜’?”
虽然是在反问傅景珏,傅云琮的表情,声音都毫无变化,只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我敢保证,”对一切全然不知的傅景珏沾沾自喜地:“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像您身后的画中人了。”
傅云琮目不转睛地盯视面前的宋景邻,打发傅景珏道:“行了,你下去吧。”
“等等父亲,”傅景珏急切地开口,“是这样的,我的纺织厂可能还需要一些资金来带动工厂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
“需要多少去跟李叔说。”
傅云琮大手一挥,傅景珏嘴角上扬,欣喜若狂地准备离开,然而他却在转身时刻又猛然回头扫了宋景邻一眼。
一种黏腻感转瞬即逝。
宋景邻的目光淡淡掠过,只见alpha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身上的私订西装随着动作泛起一些波纹般的褶皱,又在站立的瞬间恢复平整。
傅云琮端详着面前的beta,噪音低沉:“你该称呼我为什么?”
“傅先生,或者——”宋景邻顿了下,然后有些别扭地开口:“父亲。”
傅云琮神色平淡,“你来这个国家做什么?”
宋景邻:“旅游。”
——真的这么简单吗……
傅云琮盯视着beta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瞳仁在灯光下凝定,不见一丝波澜。
似乎beta不是在说谎。
“只是当个过客在一个地方游玩几天有什么意思,”傅云琮仿佛想起了什么人似的,一瞬间目光忽然悠远:“把你脚下踩过的地方都变成自己的,这样其他人再从这里踩过就要向你付费,这样才有意思。”
面对傅云琮那充满了资本家掠夺和占有思维的“批评”,宋景邻忍不住反驳:
“旅游本来就是自由体验和探索未知事物的过程,我追寻的就是那一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的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刺激,新鲜,自由的感觉。”
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只身一人行走在沙漠,只为了看到沙漠里漫天星辰,璀璨无比的夜景的omega,傅云琮沉默了下,然后刻薄地讥讽:
“这是只能体验,不能将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的穷鬼才会有的想法。”
宋景邻:“……”
难道有钱人就不能单纯地旅个游吗?图个开心吗?
“身为父亲,我有义务引导你改掉这种穷鬼思维,”傅云琮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张卡,道:
“这是张无限额的黑卡,你拿去消费的同时也要试着投资你最喜欢的景点,也可以买下一些度假村或者度假岛的股份,买回来之后记得写一份企业报告书和企划书给我,我要考查你的商业眼光和投资嗅觉,希望你不是一个只知道花钱和享受的草包。”
有一种莫名其妙就被布置了家庭作业的感觉,宋景邻皱着眉从傅云琮手里接过那张无限额黑卡:
“请问,这个任务的期限是……”
傅云琮目光闪烁:“两个月以内。”
那时间还挺宽裕的。
宋景邻收下黑卡,转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嗯,父亲,我坐飞机来这里的时候,傅景珏不光绑架了我,还把我的行李箱扣了。您能不能让他把我的东西还我?”
然而傅云琮却冷漠地:“你的东西当然是你自己找他去要。”
闻言,宋景邻立即转换了思路:
“那您可以打个电话把他叫到这里吗?我找他要回我的东西。”
“行。”傅云琮这次没有冷漠地拒绝他,而是从西装外套内衬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傅景珏发了一条短信。发完,他把手机扣在了书桌上,抬眼,然后询问宋景邻:
“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你想怎么解决?说实话。”
宋景邻的脊背渐渐舒展,他直视着alpha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狠劲: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要以牙还牙,先迷晕他,把他五花大绑,然后让人拖着他像狗一样在这个房子走几圈,最后我还要狠抽他几下耳光,让他充分吸取这次的教训,不敢再随意冒犯我。”
听到年轻beta的回答,傅云琮那张常年如冰封般的面容终于浮现一丝松动,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不错,最起码你不是个没骨头的软蛋。”
他低沉的嗓音里裹挟着几分兴味,修长的手指在实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62章 落跑的人妻beta13
“但是, ”傅云琮忽然开口,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 “你还是不够狠……孩子。”
接下来, 傅云琮的话让宋景邻的后颈倏地爬上一线刺骨的凉意。
“傅景珏可比你狠多了。”
傅云琮转过脸, 与墙壁上的画像遥遥对望, 声音里带着冷意,
“他对你和你爸爸的事情一无所知。在他眼里, 你不过是个与这幅画有几分相似的陌路人罢了。”
说着, 他的眼底浮起讥诮的暗色:
“可为了讨我欢心, 换取我的资金支持,傅景珏就能毫不犹豫地践踏法律、道德、良知,把你绑到这里来, 然后用你去换他想要的东西……他连你的意愿都懒得过问。你居然只是想绑住他, 扇他几下就算了事吗?”
宋景邻一时分不清这是傅云琮对他的提醒,让他小心傅景珏;还是加深他和傅景珏之间的矛盾的嘋唆。
如果是前者, 傅云琮为什么还要给傅景珏想要的资金?这不是默许傅景珏的行为在他这里是可行的吗?
如果是后者, 傅云琮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希望自己和傅景珏争斗起来是吗?
他不由地反问傅云琮: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傅云琮冷哼一声, 道:“你该让他明白, 你,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
“嗯, ”宋景邻琢磨了下,“您的意思是, 我应该把他不择手段得到的资金抢走是吗?”
“看来你不算太笨, ”傅云琮靠坐在椅背上,说的话不知道是挖苦,还是赞赏:“他应该马上要回来了, 他从李叔那里拿了多少现金还要向我汇报。”
宋景邻想他一个人怎么从傅景珏手里抢钱,然后他想起傅景珏的两个随身保镖好像踏入这片宅子前把随身佩带的机枪卸在了那辆货车上。
于是他开口询问傅云琮:“请问你有枪吗?我可以在这个房子里面开枪吗?”
——
傅景珏的轮椅在书房门口戛然而止。
金属枪管抵上傅景珏额头的瞬间,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他缓缓抬眼,正对上宋景邻那双明澈漂亮的眼睛。
傅景珏一下咬牙切齿:“你这是干什么?”
轮椅扶手被他攥出皮革变形的闷响,身后保镖的行李箱滑轮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回报你。”
手握左轮手枪,宋景邻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往傅景珏身后的保镖瞄去:
“一个行李箱的百元m钞……也就两百万m元。不过,现在这些钱归我了。”说完,他更加用力抵着alpha的额头,食指沿着扳机护圈游走,在即将扣发的临界点来回摩挲。
“放开珏少爷!”
保镖身形刚动,宋景邻手腕一翻,枪口骤然上挑。
"砰——"
一声震耳的爆响撕裂了空气,弹壳清脆地弹落在地,打着转。天花板的白灰簌簌飘落,像一场突兀的雪。保镖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耳膜仍在嗡鸣,而宋景邻的枪口已缓缓垂下,一缕硝烟无声逸散。
真枪,真弹,真理。
傅景珏的瞳孔战栗着,喉结无声地滚动,坐在轮杨上背脊绷得笔直,仿佛被刺激得马上能从轮椅上双腿直立,落荒而逃,实现一场医学奇迹。
他没想到宋景邻真的敢开枪。
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轮椅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来、来人啊——快报警——"
但是,是不可能有人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