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菱进去时没看到江时敬,他平时坐着的位置上,此刻被二队的辅助芭蕉占领。
整个训练室沉默无声,几个人各自坐在座位上,出了偶尔的报点外再没有其他交流。
芭蕉的表情也很忧愁,十分钟叹了七次气。
严璐看到宋菱站在门口,走过去迎她:“进来坐啊。”
宋菱问:“江时敬呢?”
严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半个小时前才回来,上楼了,应该回宿舍了。”
宋菱指了下外面的门厅:“那我在外面等他吧。”
严璐小声说:“不用啊,你去吧台哪儿坐着吧,我给你倒点饮料。”
宋菱拎着袋子坐在吧台上,从里面取出几盒饼干,把其中一份递给严璐:“这个是给你的。”
她又拍了下其他几份,“这些一会儿你帮我分给其他人吧,我给二队的那几个小孩也买了。”
严璐说了声好。
一局游戏打完,有人暴躁地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
宋菱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小天起身,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往外走。
“我是玩不下去了,吃饭去了,你们几个慢慢练吧。”
严回没阻止他,只是把滑到桌角的手机放好:“吃完饭早点回来,马上决赛了。”
听到他这么说,已经走到训练室门口的小天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决赛,我们决赛靠什么打?”他指了下芭蕉,“靠他吗?我们这几天一起打了几局了,你就说团战,有一局是好好配合上的吗?”
严回没回答,他也很迷茫,只是无法像小天一样随心所欲地表露出来。
芭蕉本来就是有点窝囊的性格,上
面突然让他暂代江时敬的位置打比赛,得知消息的当天一晚上没睡着。上场后,紧张的手心不停出汗,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
所以小天指着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差点哭出来。
见芭蕉抿着嘴,下巴颤抖,小天心里有气也没法继续撒,推开训练室的门走出去,打算去大吃一顿消消气。
巨大的声摔门声过后,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严璐拿着宋菱带过来的饼干,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你们要不休息一会儿,吃点饼干。”
还没走远的小天听到声音,又折返回训练室,伸出手。
“什么饼干,给我吃一口。”
又过了半小时,桌上的几盒饼干只剩下空盒子。
严璐给宋菱的杯子里添了饮料,又看了眼时间:“江时敬怎么还不下来?”
陈余抽了张纸,擦干净手上地饼干碎屑,叹了口气:“我带你上去找他吧。”
宋菱指了下楼上:“去你们宿舍吗?”
陈余:“嗯,他和我住一屋,我直接带你进去。”
宋菱把给江时敬的巧克力从袋子里拿出来,把包装上的丝带整理了一下,跟着陈余往外走。
走出训练室,陈余把门小心关上。
“菱菱,你给我透个底。”他抓了抓后脑勺上的头发,“你和江时敬到哪一步了?”
“在一起了。”
宋菱说得太认真,陈余观察了她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把我当傻子整呢?”
按常理说,宋菱现在应该抬脚踹陈余一下,可她只是平静的重复:“没有,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陈余有点慌了:“真的?”
虽然江时敬偶尔会用“我女朋友”这样的词汇,但宋菱此刻不正常的坦荡,让陈余有一种自己被他们两个人联手戏耍的感觉。
按照他对宋菱地了解,她应该说“要你管”才对啊。
“怎么还不信呢?”宋菱抱臂,“江时敬没和你说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陈余梗着脖子:“谁说的!他当然和我说了!我只是严谨,懂不懂?万一他开玩笑呢?”
宋菱:“他不会用我开这种玩笑的。”
陈余:“万一他爱而不得,受刺激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宋菱:“哦。”
陈余又消化了两秒,欣慰的吐了口气:“挺好,挺好。我还怕他爱情事业双枯萎,一蹶不振呢。”
一边往楼梯上走,宋菱补充道:“就是我爸还不知道,你别说漏嘴。”
“拿经理要是问起来呢?”
“你就说,你对我们俩的事也不是很了解,看起来关系不错,让他自己来问我。”
怕陈余嘴上没把门,宋菱又叫了他几句临机应变的万能话术。
最近宋明朗为了江时敬的事,也忙得不可开交,陈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点点头。
“放心吧。”
陈余指了下宋菱手里的东西:“这是啥啊,还单独给他买了礼物?”
“巧克力。”
“他不爱吃甜的。”
宋菱笑了声:“不吃也得吃。”
陈余被她呵呵呵的笑声吓了一跳:“行。”
上到二楼,陈余给宋菱指了下自己和江时敬的房间:“正数第三见,你敲敲门,他不应你直接进去就行,我们基本不锁门。”
交代完,他正打算下楼,余光看到宋明朗从三楼的楼梯上下来。
想到宋菱说要保密,陈余下意识拉了下宋菱的胳膊,提醒她:“哎,你爸下来了。”
宋菱和陈余正好站在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正下方,宋明朗的视线落到两个人身上,正疑惑,下一秒,宋菱因为心虚,转头把手里带着爱心的巧克力盒子塞进了陈余怀里。
陈余:“哎?”
宋明朗:“啥?”
两个人疑惑的重叠在一起。
宋明朗低头解开手腕处的扣子,开始卷袖子:“陈余!”
陈余捧着烫手的巧克力盒子,觉得丢掉也不合适,拿着也不合适,他站在原地,也就一个转身的时间,就把宋菱刚刚教他的内容忘了个精光。
脑子空空的!
宋明朗的袖子已经捋到了手肘处,“来来来,手里拿着什么,给经理看一眼。”
“不是,经理,我可以解释的,经理。”
“解释什么?我倒要听听你解释什么?”
“啊——”
宋菱抬起胳膊试图帮忙,但陈余挣扎的幅度太大,她又怕波及无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宋明朗趁着这个空档,伸手揪着陈余的耳朵,“走,去办公室!”
陈余实在没招了,抱着头,朝着宿舍的方向大声哀嚎:“阿时,救救我,阿时。”
不远处传来推门声,江时敬站在门边,视线落到陈余身上,皱了下眉:“怎么了?”
陈余不知道怎么解释,拼命重复救我。
见到江时敬,宋明朗才想起来从办公室下来的目的,松开陈余的手:“待会儿我在收拾你。”
陈余揉了揉耳朵,不忘辩解:“冤枉啊教练。”
宋明朗懒得理他,朝江时敬说:“有事和你商量,来我办公室说。”
江时敬反手关上宿舍门,朝着楼梯口走,目光落到陈余手上的巧克力盒子上,定了几秒,移开视线。
路过宋菱时,江时敬沉声说:“等我几分钟。”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眼陈余,跟着宋明朗去三楼办公室。
陈余回味着江时敬最后内个眼神,顿觉完蛋:“菱菱啊,为了帮你,我可是已经燃尽了。”
宋菱安抚地拍了拍他:“我很感动。”
王教练今天请假,办公室没有人。
宋明朗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提起茶几上的黑色瓷壶,给江时敬倒了杯茶:“坐下,喝点水。”
江时敬依言坐下,伸手接过茶杯:“谢经理。”
啜饮了一小口茶,宋明朗犹豫一下,开口:“决赛,还是由芭蕉来暂代你打比赛。”
“暂代。”江时敬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嚼了嚼,“嗯。”
“我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宋明朗说,“但上面态度很坚决,认为你不适合这次的比赛,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参与。”
宋明朗在游戏公司当过项目经理,参与赛事管理,担任过w1英雄联盟的二队教练,后来w1成立王者荣耀分部,总部又派他下去担任经理。
年过半百,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本可以轻松些,还是为了队伍到处奔走应酬。
在w1工作了大半辈子,要不是真的不能转圜,总部也不至于把话说的那么绝。
王者分部连年亏损,他们这次打比赛,已经算是背水一战。
在商业利益面前,选手的个人意志和天赋,有时不得不为沉没成本和巨额赞助让路。
宋明朗理解总部的考量,但心头依旧沉重。
他犹豫了一下,问:“海升集团的董事长江海升,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爸。”
“家里人不希望你打比赛?”
“嗯。”
宋明朗点点头,表示理解:“赞助,我可以再想办法去找。上面那边,我也会一直去争取,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