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的概念里,没见血的外伤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伤?
偏偏这针尖大的小口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小姑娘察觉到了,还一脸心疼不已地要帮他把刺取出来。
戚弦实在是没法就势卖惨——那也太不要脸了,偏偏他又觉得挺开心的——算了,不要脸就不要脸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孟西西处理好戚弦的伤势以后,心里那老有什么东西揪着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她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你别老是忙这忙那的,我带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干活的。”
戚弦很想问她,那她带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帮他消除奴籍?为什么要为了他站在自家姊妹的对立面?
可是他转瞬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身无长物,就连自由之身都是孟家的这位小小姐施舍的。即使如此,眼下他又有什么资格来问她这些问题?且妄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呢?
戚弦的脑海里快速转过这些念头,出口的话就显得有些疏远,“小小姐有恩于我,要是不能为小小姐做些什么,戚弦心中难安。”
“这样啊,”孟西西想到一个办法,“那戚弦你会盘发吗?”
她想戚弦一个男子,总不会懂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吧?
他不懂,她就让他学。学会这个学那个,学着学着,这户籍不就下来了吗?
谁知戚弦眼睫一动,低声道,“我会。”
“什么?”孟西西实打实地震惊了。
戚弦就又重复了一遍,“我对此道,还是略知一二的。”
当年他几度逃出奴隶市场,如果不是有这些奇技淫巧傍身,他早就被捉回去打死了。
只可惜当年大启的朝制还没有败坏到如今这般地步,戚弦没有户籍,虽然不止一次地逃出魔爪,最后又总是会因为各种理由被他们重新抓回去。
当然抓他的人肯定不是同一批,只是奴隶命贱,落到谁的手上都免不了要被受用或者是发卖的结局。
也就是戚弦打小就生得好看,这才没因为“疑似”出逃而被乱棍打死。
戚弦并不讨厌曾经他点滴积累起来的技能,但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用它们来取悦自己的……恩人。
戚弦要是不会挽发,孟西西还可以让他去学一学,然后过段时间再给自己找到新的需求。
但是他会,孟西西总不能马上就改口说自己想要别的东西了吧?
那找借口的姿态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孟西西绝对不允许小心脏的自尊心在自己这里受到伤害!
所以她只沉吟了一小会儿,就不确定地开口说道,“那你来给我挽个发髻试试?”
孟西西甚至连发式都不敢指定,生怕戚·托尼老师·弦的手艺不纯熟,盘发失败,进而大受打击!
不过孟西西属实是低估戚弦了,大启未及笄的女子,要将头发分成两股,多梳双平髻或双丫髻。
然女子爱美,又在此基础上设计出双刀髻、双螺髻、双环髻等多种发式。
孟西西出门前,已经将头发分好,草草地束成两个包包。
这会儿戚弦临危受命,孟西西的头上又只有两根发带,她原以为戚弦最多可以帮她完善一下,梳一个简单的双丫髻就差不多了。
但戚弦的手好似有魔力一般,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了几下,就给她梳出了一个类似于双螺髻的发型。
普通的双螺髻重点在于发髻上类似于螺壳的存在,戚弦却在螺壳下的发髻上下足了功夫。两个螺壳圆圆短短,稍微修饰一下,就像孟西西昨天买回来的猫耳发箍了。不过又没有真的猫耳那么显眼,简直是同时满足了孟西西的喜好和羞耻心。
螺壳下的发髻整整齐齐,显得她发量十足又不失可爱,直叫孟西西一下子就爱上了!
到了这里,孟西西以为也就是结束了,正准备美滋滋地夸小心脏一顿,却见戚弦变戏法似的逃出了两个长条型的发梳。
发梳上缀着许多细细小小的粉色宝石和浅蓝色干花,他把发梳一前一后、半左半右地插在她的发髻上,可爱的造型马上就变得更加鲜亮起来。
看着孟西西亮晶晶的眼睛,戚弦眼含笑意,“昨日在找你的路上正好见到了这两个发梳,我觉得它们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下来了。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天下第一棒!”孟西西恨不得给戚弦竖两个大拇指!
及笄前少女的发式相对简单,萄萄也不是没有给孟西西盘过新式样的发髻,只是孟西西的长相略微有些稚气,照本宣科地将那些发髻盘到她的头上,总会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可是走可爱风吧,好像也不是全然合适。
孟西西又不是一个有耐心倒腾自己的人,久而久之,主仆俩就变得有些佛了。
谁知道戚弦这一出手,就唤醒了她久违的少女心!
孟西西在菱花镜前左看右看,最终还是没能按捺得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萄萄,你带戚弦去清点一下我的妆奁。
还有还有,这一季咱们是不是又可以打新的首饰了?你去管家手里取一下绢本,让戚弦来挑!
辛苦你们忙一会儿,我先去找我娘啦!”
“什,什么?”戚弦盘心里正盘算着自己会的发式,思考着要帮孟西西选择什么样的首饰,猝不及防就听到了孟西西的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全然没察觉到某人莫名紧张的心情,她神采飞扬地说:“我要让我娘看看我的新发式!”然后就开开心心地走了!
徒留戚弦一人在此欲言又止、止……算了,他就算再想说些什么,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还是赶紧去帮小姑娘把东西挑好吧,戚弦想到孟西西方才的神情,就有一种奇妙的心情在心中激荡。
虽然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小姐,但也真的是非常好哄了。
第40章
孟西西的娘亲赵榕榕,有自己单独的一个院子。
早先孟西西和她娘是住在一块的,可惜她没经住中年老男人的醋味儿,还没及笄就被孟章安置到了惜玉院里。
对此,孟西西倒是没什么意见。
早些年她发病次数太多,赵榕榕总是为她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等到她的病情“稳定”一点,就是孟章不开口,孟西西也不想总留在她娘身边刺激她了。
何况同在一个府邸,她想娘亲了,也随时都可以过来。
就比如说是此刻——
“娘!”孟西西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蹦跶到她娘的院子里!
赵榕榕早先还会担心她的身体,禁止她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如今倒是也跟着适应了。
但是嘴上还是不免习惯性地念叨道,“你慢点儿。多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沉稳一些呢?”
柳眉杏眼芙蓉面的美人儿从幔帐后踱步而出,孟西西幸福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在娘面前,西西永远都是小孩子!”
“怎么?”赵榕榕温柔地捧起孟西西的脸颊,“今天换了新的发式?”
“娘!您可真聪明!观察入微,冰雪聪明!”孟西西特别喜欢她娘这一点,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说的话总是你想从她嘴里听到的。
赵榕榕就笑,她倒是没有特别喜欢女儿身上的哪一点,就是特别稀罕这个大宝贝,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好了好了,你不就想听娘夸你吗?”
“对呀对呀,娘您快夸夸我呀。”
“好吧,让娘想想……”赵榕榕轻点孟西西的额头,“这个发式简单而又不失可爱,特别适合我们家西西,看来盘发的人的手艺相当不错呀。”
“娘——您这是夸我呢?还是在夸梳头发的人呀?”孟西西不甘心地蹭了蹭赵榕榕的掌心。
“娘当然是在夸我们的宝贝西西了,我们家西西生得好看,才能撑起这样简单的发式来呢。”赵榕榕把孟西西哄得开心了,这才有些意外地补充了一句,“也是,我们家西西也快要及笄了呢。萄萄最近没少花功夫钻研这些吧?”
“啊?”孟西西轻轻地卷了卷自己的手指头,“这发式,不是萄萄梳的。是我前阵子救回来的一个奴隶,他叫戚弦……”
孟西西一边说,一说观察她娘的表情,却见她娘一脸了然的样子,她心里的那点别扭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您都知道了啊?是爹爹他跟您说的吧?我就知道!他在您面前,根本就守不住秘密!”孟西西嘟嘟囔囔地抱怨道。
“西西在娘亲这里都有小秘密了啊?”赵榕榕好似玩笑又好似意味深长地问道,“难道他是我们家西西的心上人吗?”
“怎么可能?”孟西西没想到赵榕榕竟然会这么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娘您怎么会这么想?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喜欢的是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戚弦他——噗哈哈哈,他可是长得比我还要好看诶,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