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没动,眼皮低垂,视线落在被抓紧的手腕。
她浑身冒着热气,但当掌心紧紧贴上一会儿,隐藏在骨子里的阴冷便后知后觉地窜了上来,将表面的热给冲刷干净。
他可能知道为什么床褥会这么冰了。
似乎他身上真的有能让殊黎缓解不适的地方,眼见她表情渐渐放松,裴逸有点想松手了。
他略一挣扎,对方又无意识地缠了上来,似乎不满足掌心的一小块腕骨,她手掌下意识下移,钻入他的掌心,十指交缠,脸颊凑上他的手臂。
“嘶!”
裴逸下意识抖了抖,猛地抽走触感怪异的手臂!
他脸色奇怪地看向被甩到一边的女孩,眼底罕见地惊恐。
大力之下差点被甩飞的殊黎瘫倒在床上,双眼依旧紧闭,被短暂压制后卷土重来的冷痛再次席卷每一根骨头,她重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她这次昏睡得不太安稳。
模糊的意识之中,似乎有一道视线在紧紧盯着她。
繁杂的片段中,无数记忆和虚幻交叠,让她分不清现实。
“十号,你怎么才来啊.....
“大人在找你!快点快点,仪式要开始了!”
“ .......”
仪式.....仪式......
对,她要进行仪式了。
她看着自己离开树林,走入山洞。
阴冷漆黑的山洞很长,熟悉的冷痛再次缠上她的骨头,钻入她的骨缝,恍惚间她想,刚刚被太阳照了一下果然是错觉。
这里怎么会有阳光呢?
穿过湿冷漫长的黑暗,几点灯光亮起,照出山洞最中央的圆形祭坛。
以及站在上面的中年男人。
他带着金丝眼镜,左边眼角的半只青色羽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幽深。
“神的苗床。”他笑着对十号招手,“快过来,我最器重的孩子。”
第42章
洞xue之中。
男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扫过端坐在地上的十几个年纪相仿的孩童。
他从放在祭坛上的瓦罐里舀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拽过一名小男孩,牢牢掣住他的手脚,将药汁灌入他的口中。
离男孩最近的几个孩童下意识后退,他们神情麻木,数双葡萄似的乌瞳冷漠安静地围观男孩被逼着一点点咽下药汁。
诸多视线之中,男孩仰躺在地砖上,随着药效发作,剧痛袭来,细痩的骨骼咔咔作响着在皮肉间扭曲翻转,他张大嘴巴,如渴死的鱼类般不断地深深喘息,发出尖锐血腥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他的动作,祭坛中央石柱上的荆棘花纹突然泛起微弱的亮光,并随着惨叫不断加深。
很快,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渐浓,男孩的四肢扭曲成一团,肋骨高高耸出皮肤,瞪大着眼球,鲜血混着涎液从嘴角流出。
他没能熬过第一波疼痛,永久的失去了生息。
同一时间,石柱花纹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还没怎么开始就废了个苗床,男人的脸色有些差。
这些孩子可都是宝贵的材料,上面总共就给他分了二十个,好不容易从婴儿养到现在能用,却没想到这次只是稍微升级了下药水,竟然连个开头都没撑过。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最近山脚落了个警务站,或许不久这里就会被发现。
他得快点完成任务。
果然,人为创造出的极阴之体还是比不上天生的吗?
男人目光在孩童之中巡视着,随着他的靠近,一名女童被周围几个孩子空了出来。
“大、大人,十号还没参加过仪式,她最怕痛了。”
不知是谁的嗓音从孩子里传出来,细细弱弱地直指被空出的女孩。
男人没去探究怂恿者,他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同样常年生活在黑暗里,但她的肤色比别的孩子明显还要苍白不少,发色浓黑。
他抬起女孩小巧尖细的下巴,对上她同样乌黑的眼瞳,在记忆里搜寻片刻,很快找到了关于她的信息。
十号,人造车祸从死去孕妇肚子里剖出来的,算算日子,确实要比其他孩子更贴极阴体质。
他随手从脚下拾起一片尖锐的石片,拉过她娇嫩的手臂,轻轻一划。
下一刻,就见被划破的肌肤生理性地疯狂颤抖,男人急忙去细细观察十号的神情,惊喜发现尽管很痛,但她表情依旧平淡,只是细看能看出眼底的一丝痛苦。
“好,好,好!”
男人连声叫好,激动极了。
这简直太适合了!
用痛苦孕育出的神,需要对疼痛敏感而不麻木,能忍耐而不脆弱。
只有这样,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洗刷中蜕变,最终成神!
他急忙将人拽上祭坛,路过男孩尸体时险些被绊倒,他满不在乎地将尸体踹开,鞋底沾了一大滩血。
“十号。”男人嘴角挂起慈爱的笑容,从瓦罐里盛出满满一大碗的药汁,“来,好孩子,喝了它。”
他已经做好对方拒绝后强灌,没想到女孩看着像个小人偶,动作也像人偶,见他伸手,便机械地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将药汁咽干净。
“乖孩子.....乖孩子......”
药效发作,女孩颤栗着仰躺倒地,疼痛叫嚣着钻入她的每一根神经,然后撕扯、碾烂。
痛!
好痛! !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 ! !
石柱上的荆棘瞬间绽放刺眼光芒,映出男人惊喜的神情。
-
蜷缩在床上的殊黎突然开始剧烈发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站得老远但暗中观察着她的裴逸意识到不对,几步上前,试探着拍了拍殊黎抖个不停的指尖。
“怎么了?”
殊黎似乎清醒了一点,对他的触碰有了反应,嘴唇嗫嚅两下。
“疼......”
裴逸没有听清。
他握了下被强贴后到现在还发麻的胳膊,总觉那奇怪的触感到现在还有残留。
他站直,居高临下盯着殊黎紧闭的双眼,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像正在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
裴逸:“........”
他凉凉警告:“老实点,要是再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他等了一会儿,见殊黎没反应,就当她默认了,这才凑近了将人扶起来。
虚弱的殊黎没有任何防备,顺着惯性软绵绵倚靠在裴逸身上,滚烫的气息跟着一起侵蚀而来。
裴逸身体下意识僵了僵,他小心地拈开惹到他脖颈上的乌发,一瞬间,他嗅到了点沐浴露的清香。
“ ........”
他忽视自己乱飞的感官,木着脸戳殊黎柔软的脸颊,用了点力气。
“再说一遍,你怎么了?”
脸颊肉肉被瞬间戳出一个小坑,殊黎下意识皱起眉,想躲但没力气,她还在不停地发抖,听到询问,贴着裴逸锁骨的嘴唇动了动。
“好疼......”
她还在不断地重复,裴逸只觉被触碰到到那块皮肤烫得吓人。
他伸手准备把人拉开点,刚一动作,原本乖乖倚靠着他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刻死死抱了上来,一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整个脑袋贴上他的胸口。
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奇怪感觉又来了!
不过虽然殊黎这猛地一下看上去力气不小,实际上和猫差不了多少,裴逸当机立断,手掌抓住她纤细的后颈,正要将人拎开,突然察觉领口一点湿润。
他顿住,一时惊疑不定是她的汗水还是.....
“别走....”殊黎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传来,有些失真,“我好疼.....”
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死活不愿意松手。
裴逸不动了。
直到她抖得跟筛子般的身子慢慢恢复平静,裴逸任她抱着,手臂小心避过她的肩胛,拿起手机询问人还有多久到。
基地派了专车,还有十几分钟。
算了,忍一忍。
这么想着,紧贴他胸膛的脸颊突然蹭了蹭。
“好软....好舒服。”
裴逸:“”
忍无可忍,他一把将人拽离。
阁楼阳光正好,灿烂明亮的光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殊黎依旧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
也让他一瞬清晰地看见她眼角细碎的泪花。
就是这一下的停顿,让意识仍然不清的殊黎有了可趁之机。
她再次扑了上来,却因对方的急忙躲避而偏离了原本方向。
裴逸睁大一双凤眼,只来得及下意识偏头。
下一瞬,毛茸茸的脑袋擦过他的脸庞落在颈窝。
已经唇角被重重贴过的滚烫潮热的柔软触感。
陌生、潮湿。
裴逸的脸彻底黑了。
始作俑者还无知无觉地快乐蹭着他的颈窝,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气味都染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