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组成的潮水之中突然出现了漩涡。
不.....不是漩涡！
那是......
她瞳孔一缩。
那是大量虫群锐减后出现的旋流！
漩涡正中，青年单手一下下抛着微微混浊的玻璃体，无数黑虫化作污浊的细流飞蛾扑火般涌入他手中的玻璃体内。
“这...这是收容器？他们是收容组的人！”
黑裙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怎么也想不到这里会出现官方处理污染区才会有的东西。
而且从吸收蛊虫的速度看来，这收容器的品级不低。
他们碰到硬茬了。
“不行，我们得马上走，把苗床报废掉，你....”
见虫潮暂时不能奈何对方，黑裙女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老人，却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对。
她瞪大双眼，震惊道：“你笑什么？祭祀失败疯掉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老人一双眼睛亮亮地直直盯着前方，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口中喃喃：“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了....”
黑裙女觉得他疯了，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视线看去，这一眼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然她怎么在虫群中看到有人正往这边走？
甚至没有任何防护！
不...不对！
“她在吞噬蛊虫？！！”黑裙女发出震惊的尖叫。
没有收容器，没有任何躲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来。
而食人的蛊虫碰到她的瞬间纷纷被吸干所有力量，变成了细碎的黑色灰烬，消散不见。
“这....这是什么怪物！我们快走！”
强烈的不详预感让她立刻做了决定。
“走？”老人情绪激动起来，“不....不能走！这可是我们的苗床！！”
就在黑裙女惊诧他的话中意时，殊黎已经绕过祭坛走近了他们的视线。
几步之隔。
“看来你记起我了。”殊黎神情淡淡。
“你是山里的那批孩子。”老人精神极度兴奋，甚至隐隐癫狂，“你是那个孩子，九号...还是十号？”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
“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见到你，我以为你早死了，上天眷顾，吾神眷顾。”
十几年前，他奉命带着一批人造极阴之体的孩童潜入深山，开始创造以痛苦为根基的苗床，并尝试能不能培育出一名高级别的神明。
不出意外地，实验进行的很不顺利。
哪怕是刻意创造出的极其适合培养神的极阴之体，也会有人类的劣根性。
年纪太小，对痛苦的承受度太低，要么会因为过于痛苦而死去，要么在长期的折磨中对疼痛产生了耐受，麻木之下无法出现更多的强烈情绪。
要怕痛，并且在一级又一级的疼痛加深中感到更多更多的痛苦，同时还要有顽强的生命力，不会因为长久的疼痛而活活痛死。
非常非常难，但他还是找到了。
最称心如意的苗床，一个黑发白肤的小女孩。
他对她进行了长期的实验，并获得了一个又一个惊喜，多少次他都以为她会死。
但她顽强的活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次实验，祭坛的石柱在她催生的痛苦情绪下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苗床即将转换成神。
可偏偏就是这次，他失败了！
他眼睁睁看着石柱的力量被苗床吞噬，洞xue坍塌，山体震动。
他匆匆逃离。
－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你竟然真的没死，甚至还变得更强了.....”
老人看着无数蛊虫被她吞噬，如同当初石柱的模样。
这些苗床的体质特殊，按理说没有他们专门定制的药剂，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阴气爆体而亡。
可她却活了下来，还明显能吞噬更多的阴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殊黎不可置否，只道：“可你就要死了。”
“嗬...嗬嗬.....”老人脸上恢复了以往那种让人恶心的慈爱微笑，“你可以试试。”
殊黎走到了他面前。
黑裙女操纵着蛊虫不能乱动，命令傀儡去抓殊黎。
事已至此她也是品出了点东西，这小姑娘是多年前他们漏下的苗床，说不定比祭坛上的那个还要宝贵。
自然是要抓活的。
和蛊虫一样，傀儡还没近殊黎的身就开始隐隐破损，慢慢停滞了身子。
随着傀儡的彻底废用，殊黎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几分。
“到身体的极限了吧。”
老人微笑，培育苗床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殊黎的情况。
再吃点阴气下去，她的神智就要开始被影响了。
没了保护，他眼珠一转，谨慎往后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全新的按钮。
“差点忘了，这还有个苗床没处理。”
殊黎视线一冷，下意识想去抓他，但吃了太多的异化物使得她的身躯格外沉重，脑袋也开始昏蒙，让对方轻易地躲过了她的动作，用力按下了按钮。
瞬间，祭坛上的女孩发出痛苦的叫声，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热了一般。
原本匍匐在地上的主播肢节咔咔作响，他们慢慢爬起来，虔诚，充满狂热地向石柱上的女孩前行。
最终，手指触碰到石柱，身体开始融化，一名名主播像极了点燃的蜡油，燃烧自己的全部力量，在石柱下化做厚白的基底。
不好！
他们要把那女孩变成异端！ !
殊黎猛地回头，不用她示意，裴逸已带着收容器冲上祭坛。
“砰！”
无形的力量化作屏障阻碍了他的步伐。
是尚有人形的“蜡油”们，他们将石柱围成圈，保护意明显。
“别白费功夫了，仪式传输期间是无法打断的。”
老人朝她伸手，眼里全满是恶意，没了裴逸拿着收容器制衡虫潮，黑裙女恢复了活动能力，正主动朝她走来。
“跟我们走吧，十号，我带你回家，你会很喜欢那里的。”
不能再吞噬异化物的殊黎身体极其柔弱，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而唯一能帮她的裴逸还在祭坛上短时间过不来。
又有谁能救她呢？
老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虚伪廉价的和善又溢了出来。
殊黎却静静地看着他，再黑裙女抓到她之前突然开口：
“我不叫十号，我有名字。”
“什么？”
老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殊黎倏地动了，目标却是身后的祭坛。
她一改刚刚的笨重，不断吸收着四周包围上来的虫潮，快速奔向祭坛。
“她想吞噬苗床！”黑裙女震惊。
“快拦住她！”
殊黎已经跑上了祭坛，与裴逸擦身而过，在他伸手之前钻入石柱的屏障。
无坚不摧的屏障对她没有丝毫设防，包括那些正在传输的代表欲望的力量。
突破身体的阙值，她的身体像个无底洞般，疯狂吸收触碰到的所有异化物，她能感觉到无穷的力量在涌入身躯，陷入灵魂.....
她的身体更加轻盈，感知更加清晰。
数双视线之下，殊黎抬手抚上石柱。
“咔嚓。”
轻飘飘地，坚硬的石柱瞬间化作粉末，被束缚的女孩跌倒在地，缓缓睁开迷茫双眼。
不断有白光涌入殊黎的身躯，钻入她的肌肤。
“她....她在代替苗床。”老人激动地死死盯着殊黎，目光痴迷，像是在看一个伟大的作品。
而作品本身不知不觉抬起无机质的眼瞳，直直看向了他。
屏障解除，守在外面的裴逸一把牢牢抓住她的胳膊，殊黎若有所觉地转动视线，对视。
“轰。”
裴逸下意识闪开，原本站着的位置被瞬间炸出个大窟窿，碎裂的石板飞溅。
而殊黎对此毫无情绪，她面无表情地回头，锁定老人。
欲望的情绪翻涌。
欲望，她的欲望。
是杀了他。
“别过去！”
是谁在说话？
殊黎没在意，脚底微微用力，眨眼间闪现到老人面前。
“你......”
他看向眼前已然成为欲望本身的年轻女孩，冰冷，无机质，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只有纯粹欲望。
他本应该高兴，甚至为此癫狂，他一生都执着于此。
可临到死前，死神的镰刀宣告着收割他的头颅。
他竟然畏惧了。
“救....救我.....”
他缓缓侧头，黑裙女正作壁上观。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拢上他的脖颈，歪了歪头。
“咔。”
恐怖巨力之下，苍老的头颅猛地扭转一圈，身躯重重摔倒在地。
鲜血洇出。
殊黎眨了眨眼，身体一软，意识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