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好了,不许哭鼻子,时间不多,本宫长话短说。”
说是不让哭鼻子,但桃枝闻言一下就撇了嘴。
这才刚见着呢,怎就长话短说了。
宋仪昭轻笑一声,没搭理她的小表情,径直开口:“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本宫仍然需要你在瑶台宫继续扮演本宫的身份,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再坚持一阵,本宫保证,此事很快就会结束了,届时本宫回宫,你便可卸下重任。”
桃枝虽是想哭,但还是认真地听着。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心下想着,或许是因为公主让她取来的那个木匣,木匣会助公主完成她要做的事。
宋仪昭抬手拢了一下桃枝耳边掉落的碎发,动作温柔,好似她的阿姐一般。
“到那时,也是小桃枝离宫的时候,本宫此番走得急,临走前什么都没能来得及允诺你,你替本宫完成如此重任,本宫自有嘉赏,还有这些年你跟在本宫身边,待你离去时,本宫怎也不能亏待了你,小桃枝可有所求,本宫皆会尽力满足你的。”
桃枝闻言当即瞪大了眼。
是在做梦吗?
因为她的确曾做过这样的梦。
桃枝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会痛,这次不是梦了,也不会有翠岚来将她唤醒了,公主殿下是真的要奖赏她了!
桃枝兴奋地张嘴,深吸一口气就要狮子大开口。
宋仪昭忽的又道:“先别急着说,好好想清楚了再告诉本宫。”
宋仪昭扬着唇角,笑得有些狡黠。
桃枝到嘴边的一句“我要许多金元宝”被生生噎了回去,堵得她胸口发闷。
这有何可想的,难道能有什么比金元宝更重要的吗?
宋仪昭道:“求赏的机会仅此一次,说过了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桃枝再度张嘴,想也不想仍是要道“金元宝”。
宋仪昭又打断她:“不急,此事待本宫回宫那日再提也来得及,这段时日小桃枝回去慢慢思考吧。”
桃枝傻眼了,好不容易梦想照进真实,都快到她眼前的金元宝,怎还能不让人说出来呢。
宋仪昭指腹摩挲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上手捏了桃枝的脸蛋。
捏过之后,便挥手吩咐:“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已耽搁许久,快回去吧。”
“就、就回去了?”
“本宫已是允诺你了,你难不成还怕本宫反悔?”
“当然不是。”
她是想说,她不需要思考呀。
“那不就行了,去吧,无论是想要什么,待本宫回宫时再提,这段时日,你可好好思索一番。”
“是,殿下。”桃枝垂首福身,“奴婢告退。”
桃枝走后没一会,房门又再度被打开。
赵璟急匆匆进来,步调很有气势,开口语气倒是软:“殿下怎没直接告诉桃枝呢,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宋仪昭轻飘飘地看了赵璟一眼:“本宫倒是今日才知晓,你比燕嬷嬷还关心小桃枝的终身大事啊。”
赵璟脸色一变,霎时在宋仪昭腿边伏下了身姿:“殿下误会了,我才不关心她呢,我心里只有殿下。”
所以他才惦记此事嘛。
今日他被宋仪昭好好疼爱过后,就赶紧说了桃枝在宫里和褚钰的那些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了会帮桃枝求宋仪昭赏赐便当真帮了。
求的自然是让宋仪昭在桃枝离宫时,把褚钰赏赐给她。
左右不过宋仪昭一句话的事,可他刚才听见了两人在屋内的谈话,根本没将此事落实。
宋仪昭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璟,轻哼了一声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
“收起你的心思,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慢条斯理道:“不需小桃枝提及,待她离宫时,本宫自会为她准备丰厚的钱财以保她余生无忧,至于那名男子,若非她自己真心想要,本宫平白无故塞给她,岂不令她出宫后多了个拖累。”
赵璟瞪大眼:“殿下,他们在宫里就已经……”
“不必你说,本宫知晓。”宋仪昭道,“本宫所说的,当然不是这等玩乐的心思,总归还有一段时日,让小桃枝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待她想清楚,想要那名男子,那便人财两收,若是不想要,本宫自不会强求她。”
说罢,她又提醒赵璟:“你不许打什么歪心思,知晓了吗?”
赵璟乖顺地把脸颊贴在宋仪昭膝盖旁:“是,殿下。”
待他回去,他就好好给这个小宫女洗脑。
他就不信了,人财两收的事,这个小宫女会不心动!
*
夜深人静,城门外的僻静小道上,一辆马车悠哉游哉地驶动着,直至在一个路口转进了更黑的巷道中。
巷子深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早已等在这里。
夜色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直到听到声响,他才动身显露身形。
马车停下,车内空无一人,只有驱车的马夫霎时换了副严肃的神情,一举跃下。
褚钰上前:“东西拿到了。”
来人接过一张叠得方正的信纸,迅速藏入袖口中,问:“怎只有信件,木匣呢?”
褚钰微眯了下眼,似有不悦:“君王只吩咐密信,未曾要求将木匣一并带走。”
那人嘴角抽了抽,半晌后才道:“行吧。”
说罢,那人转身就要重新上马车。
褚钰随之要跟,并问:“马车太慢,可要在下个驿站换马,尽快离开南靖地界?”
那人动作一顿,回头怔愣地看着褚钰。
褚钰也被他的目光看得不明所以,不由皱起眉。
“啧,赖我,这段时日在外安排忙昏了头,竟忘了将此事告诉你。”
……
只为悠闲享乐的行宫中即使住着尊贵之人,也不似南靖的皇宫中的庄严肃穆。
入夜后更是寂静无声,宫道上未见夜间巡视的侍卫,云凝殿门前的太监更是早已打起瞌睡。
突有一声异响,其中一人从梦中惊醒,慌乱地四下张望。
另一人也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道:“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有听见什么声吗?”
“蝉鸣鸟叫吧……赶紧再眯会,天快亮了,殿下今夜睡前心情不好,明日一早怕是要折腾。”
“嗯……说得也是。”
对话声减弱,直至归于宁静。
云凝殿寝屋的窗户随之轻轻关上,遮挡了窗外月光。
褚钰进屋太急,竟失手弄出了动静。
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经过一瞬险些被发现的警惕后,他也仍是没能彻底恢复以往的冷静,迈开的步子又大又急,直朝寝屋屏风后的床榻去。
褚钰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出现在这里。
直到此刻已是隐约透过床幔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也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本是已经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了,更已与她道别过了。
然后,也许是在他彻底恢复自由后,也许是他被君王算计着又执行别的任务时,亦或是多年后,某个平凡无奇的时刻。
他们有缘或许会再相见。
褚钰知晓,错过的时机,即使只有短短数月,也可能会因此错失更多。
此次一别,再相见是怎样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的心思,又是否还有机会道出,也无从得知。
但没曾想,他竟是早就被君王算计了。
南靖皇室将生变故,西辽不应掺和,但君王却受那封密信牵连。
一开始,君王就知晓即使取回密信,他也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但他还是将褚钰派往南靖,一面为细微的可能让他取走密信,另一面则是早就打算好了,若是无法全身而退,褚钰就是他留在南靖应对的对策。
如今密信已是取得,但褚钰的任务却没有结束。
这种时候,褚钰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腾不出心思去气恼君王的算计,而是翻来覆去的想。
原来今日并非分别。
视线中逐渐出现床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褚钰这才回过神来放轻脚步声。
他走到床榻边,伸手轻轻撩开了遮挡的床幔。
入目一张正酣睡的脸庞,她好像又在做梦,面上显露出让人不由好奇梦境的神*情。
也不知她是在笑,还是在皱眉。
褚钰来此本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以此确定自己真的又回这个地方了,接连两日的沉重都成了他无用的愁思。
但此时看见她了,他又缓慢地蹲下了身来,一副没打算即刻离去的样子。
褚钰静静地注视着她,一边清楚感受到自己竟觉得庆幸,一边又回过头来想,这下可好,自己在即将分别的前提下,明目张胆向她暴露了私自离宫一事,也不知之后他编出的解释能不能哄住她单纯的小脑瓜。
正这时,榻上传来一声梦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