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荷只认识玉佩,所以她将玉佩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上面有一股熟悉的灵力。
她皱了皱眉,放出神识进行触碰。
就在神识触及到玉佩的一瞬间,识海传来阵痛,一些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窜入脑海中。
佛寺,莲池,白鹤,皇宫。
小玉。
头很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心口处隐隐发麻,不是碎魂症的前兆,反而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额间心魔印趁机浮现,她听见识海中传来数道声音。
“你想起来了吗?”
“关于朝歌的记忆。”
“关于他的记忆。”
头痛欲裂。
“闭嘴。”她说道。
声音仍旧在继续。
“你想起来了,你就是想起来了!”
“你生出情丝了。”
“情丝?”她面带疑惑。
伸手按在心口处,一根游丝缓缓飘出。
月见荷愣了愣神,原来这就是情丝。
指尖轻轻触碰,情丝似有感应般没入她掌心。
但下一秒,指甲狠狠戳破掌心的血肉,连着血肉将情丝拔出。
血液落地生花,情丝被无情碾碎。
她抱头蹲在地上,指节抓进头发中,察觉心魔又有占据意识的趋势,急忙掏出荣枯玉碾碎饮下。
心魔印终于消失,她睁开的双眼中一片淡漠。
只是,为什么她会生出情丝呢?
她想不明白。
半掩的门被风雪吹开,她以为是霁明珏回来了,抬眼望去却是一只信灵鸟,信灵鸟落在桌上,抖动翅膀将身上的风雪掸了干净,才跳到她手心,轻吐出一封信来:
“听闻大小姐已至云涯,不知可否与琉见上一面,好让琉当面报答昔日相救之恩。”
月见荷拧了拧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琉是谁,遂敷衍的回了封信。
“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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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咎拉着霁明珏来到他住的院子里,从积雪底下翻出一坛梅花酒,喊霁明珏一起在梅树边坐下。
云涯寒冷孤寂,唯有青松与梅树能够在风雪中存活下来。
沈无咎一掌拍开泥封,又从房间里翻出来两个脏兮兮的酒碗,衣袖将就擦了擦,替霁明珏倒上一碗后也给自己满上。
“师兄,你当日成婚时我不在云涯,错过了你的喜酒,今天在这里给你补上了。”
说完,便一饮而尽。
霁明珏只轻抿了一口,他其实也不喜饮酒。
沈无咎开始絮絮叨叨:“师兄,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鹤望峰去参加四峰论道了就只能是我了。”
“师兄,你是知道了,我对修行又没什么兴趣,这八境修为也还是用灵药堆出来的,真上去比试估计一招就被人给打下台了。”
“尤其是最近逐月峰那个风头正盛的鄢琉,据闻已经突破第十境了……”
许是久别重逢,又许是喝了酒,沈无咎今日的话格外的多。
霁明珏只面带微笑,沉默的听着,在听到鄢琉时,面色倏忽变得异样,随即又恢复淡然,“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逐月峰有这样的人物?”
沈无咎歪头想了想,说道:“他是在师兄你去往浮荒后才进入云涯的,师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霁明珏没再多问,看来此人果然与月见荷有关。
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何种关联。
二人就着漫天飞雪,在松树下絮絮叨叨了好久。
最后一坛酒饮尽,沈无咎也倒下了。
霁明珏有些嫌弃地抓着沈无咎的领子将他丢进屋内,来到埋着酒坛的梅树下,翻开厚重的积雪,找到一坛酒味还不算太重的酒带走。
月见荷应当没喝过梅花酿的酒。
带给她尝尝吧。
霁明珏没有御剑,而是选择踏着风雪往他的院落中赶,路过梅园时顺手折了枝梅花别在腰间,看守梅园的老剑客笑意盈盈地打了声招呼,说请他下次来尝尝新酿的梅花酒,他笑着拎起手中酒坛,说今天已经喝到了,老剑客却不服气,说他酿的酒比沈无咎的更好……
与一天都见不到几个人的青霜台不同,云涯虽冷,却充满着温暖的氛围。
他笑着与老剑客告别,说下次带着他的妻子一起来。
老剑客讶然,旋即表示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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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月见荷神色迷惑地对着窗外的风雪开始放空灵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情丝来,这本不是她该有的东西。
可情感一旦开了口便会如决堤的河流般倾泻而下,心口的情丝如雨后野草般源源不断地生出,除之不尽。
她安静地坐着,任由情感将她吞噬。
禅院。朝歌。小荷。
那不是她。
她是月见荷,死于一千年前的登仙道,重生于百年前的青霜台。
她从未去过朝歌。
她盯着那枚莲花玉佩看了许久,终于把自己看困了,枕着胳膊伏在桌上睡着了。
是以霁明珏一推开门便见到睡得正沉的月见荷,他轻手轻脚地将酒坛放在角落,解下腰间那支梅花在她发髻上比划好几下,想了想还是插在堆积在窗边的积雪里了。
最后,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神识无声无息地滑入她识海,见到她的神魂尚稳定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也不枉他在来云涯之前引诱她又玩了他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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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涯的夜里是没有月亮的,只有漫天星辰。
星光照在桌上,映出一抹绿光,他走上前去拿起绿光,原是一枚莲花玉佩,视线扫过,屋内显然是被人翻过一遍了,角落里的木箱毫不掩饰地大开着。
他想起来,那里面正是他从人间带来归墟的物品。
拨浪鼓、风筝和一枚玉佩。
玉佩正是他手中的莲花玉佩。
脑中隐隐发疼,他想起了玉佩的来历,只是为什么会有拨浪鼓和风筝呢?
他还是遗忘了好多关于她的记忆。
月见荷依然睡着,他动作小心地将莲花玉佩寄在她腰上,腰间传来的痒意让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
他借着星光,安静地看着她。
许是目光过于粘腻,月见荷眨了眨眼睫,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先偏过头去,故作无事地拿起桌上的酒坛晃了下,问道:“我师弟酿的梅花酒,说是给我们的新婚贺礼,你要尝一下吗?”
月见荷尚未从睡意朦胧中清醒,只听见了酒,她不喜欢喝酒,因为她沾酒就醉,还因此被瞳怜骗走了近百万灵石。
而且她没有味觉,喝什么都跟喝水一样。
她本想拒绝的,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霁明珏高兴地翻找出两盏酒杯,用细雪擦了擦后便倒入梅花佳酿,怀着期待递给她。
月见荷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没什么味道,便如喝水般一饮而尽,随后,思绪便陷入了迷茫中。
霁明珏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瞥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泛起莫名的红晕,瞳孔惊讶地瞪大。
月见荷不会这就醉了吧?
他伸出手在月见荷面前晃了晃,但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好可爱。
他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
月见荷只安静的任由他动作,好似一只任人摆弄的精致人偶。
思绪陷入迷茫中,她只听见外面有声音在问她:“你喜欢我吗?”
什么是喜欢?
不知道。
不讨厌就是喜欢。
她不讨厌。
心口处的野草不断生长,她张了张口,好像说了些什么。
只是声音太小,她不知道,霁明珏也没听清。
外面安静了一会,又有声音问道:“你还记得人间朝歌的季玉吗?”
季玉?谁?
她困惑地眨眨眼,拼命回想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越想头就越痛,忍不住眉头紧皱。
见她如此,霁明珏便明白了,她不记得。
不记得千年前发生的一切,也不记得朝歌的过往。
那她今生的记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必再想。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反正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
忽地瞥见窗边的红梅,霁明珏猛然惊起,月见荷不喜红色,他随即施了个幻色诀将梅花变成白色。
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红色呢?”
月见荷低着头,轻声说道:“这一百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登仙道上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将我一剑穿心,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我只能讨厌红色。”
外面安静了好久,久到她睡着了都没听见有声音传来。
霁明珏想,梅园那老剑客的酒,她大抵是喝不上了。
第55章
◎她说:滚◎
翌日,月见荷醒来后入眼时一片白茫茫中的一支迎风独立的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