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信你的鬼话!”
一时间,场面不可开交,桌椅茶碗全都摔在地上,场面十分混乱。
而江云萝则走到了另一个摊子,翘着脚接着看戏,看完戏喝了一肚子茶,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一道落寞的人影站在那儿,明明是庭院悠然,时光静好,男子的面容却好似凝固一般,单薄得好似随时都要碎掉。
一瞬间,江云萝心脏揪紧。
她几乎立刻加快脚步跑过去:“师兄,你怎么待在外面?”
微生仪抬眸:“在等你。”
江云萝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师兄,我就是太无聊了,所以到镇子上逛了逛,没想让你担心的。”
“没事,我也等习惯了。”
一句话,让江云萝心里更加愧疚。
但紧接着,她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盆栽。
看着空空如也啥都没长的玩意儿,她不由仰头:“师兄,这是什么?”
“这是先前你肉身损陨,我在附近捡到的,因为有神物的气息,所以就种在了这里。”
江云萝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神物的气息,那不就是白赤吗?
“师兄师兄,它死了吗?”
“没有,神物不会死,不过……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养活它,但兴许你可以。”
“多谢师兄!我一定会好好养的!”
于是,之后的几天,江云萝哪里也不去,就蹲在这方小院儿里养蘑菇,每天晒晒阳光,松松土,还会用灵液灌溉。
当然,灵液她没有,全是从微生仪那里得来的。
这几日,他除了偶尔去学堂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这方狭小的院子里,洗手作羹汤,照料她的起居,偶尔会给她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四大仙门势微,但灵山依旧屹立不倒,只不过孟照渊修习的功法出了岔子,如今看守剑阁的是他的徒弟君不渡。”
“君不渡?他竟然成了灵山的继任者了?也对,像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人,注定是要出人头地的。”
温和的日影,投落在少女无暇的侧脸,好像通透的暖玉。
江云萝说完,又仰起脸来:“那我们天道宫呢?当年师尊失踪,弟子又损失惨重,怕是现在被其他几个仙门压着打吧?”
微生仪淡淡摇头:“并没有,毕竟有蓬莱仙首坐镇,而且,他们也没有那样的胆量。”
“因为他们怕你?”
“嗯。”
说话的男子低垂眼眸,他的声音清冷,面容寡淡,明明是堕妖的仙君,看起来却那么孤寂,萧索。
江云萝心里有些难受,她眨巴眼睛,放轻声音问:“所以,师兄,你后悔了吗?”
微生仪摇头:“我不后悔。”
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仿佛按捺的情绪波动一瞬,又迅速恢复成一潭死水。
当天晚上,江云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怎么办?师兄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这几天,我都没见他笑过。以前师兄虽然也不怎么笑,可也不是这样死气沉沉,好像了无生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了。”
“唉……要不然,干脆找个机会将他灌醉?”
不过,没等她开始实施这个计划,便等来了意想不到的机会。
这天,正是学堂重新修完成,村长带着一众村民为了表达感谢,邀请他们去吃酒席。
年过六旬的村长颤巍巍道:“仙君,您可一定要去,对了,还有江姑娘,你们一道儿去!”
村长再三邀请,微生仪只得点头。
回头,他便换了一身月牙白的棉质衣袍,头上用简单的木簪拢着,发间垂着两条青色发带,闲适随和之余,又显得渊渟岳峙,见之忘俗。
身后,排成一排的三人:“哇。”
“哇。”
江云萝:“师兄不愧是师兄。”
小石妖:“先生不愧是先生!”
微生仪唇角一动,转身回眸,丰神俊朗,鹤骨松姿。
“好了,我们走吧。”
“太好了!要去玩啦!”
两个小崽子显然都很兴奋,一出院门就跟着村里的小孩儿跑远了。
江云萝在后面抱着胳膊哼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微生仪转头:“不必管他们,跟着我走便是。”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村长家门口。
露天的院子,浑浊的酒香,还有燃烧的篝火以及村民们的欢声笑语。
一切都让人感觉那么亲切。
当然,还有些紧张。
“师兄,我这么进去会不会被人发现?要不然你再给我唇角点个痣,让他们别认出我?”
娇憨的表情,微生仪顿住。
他眸光盯住她的唇角,似乎微微一暗,又淡定移开道:“不必,他们不会注意你的,只管从容便是。”
第92章
之后,一整晚,微生仪都被村民们簇拥着,交杯换盏,偶尔谈笑,而被忘在一边的江云萝则无人问津。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无论在哪儿,都会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
“不过,也好,没人注意我,正好可以好好喝一杯。”
想罢,江云萝就抱着酒坛子就跑到了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数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百零五颗……”
不知过了多久,抱着的坛子空了,咣当一声滚了下去。
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淡去,偶尔传来几声谈笑也都是带着熏醉之意,风里的味道甜丝丝,发丝吹拂脸颊,让人很是舒适。
只是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抱着她的人动作很是轻柔,鼻尖掺杂着熟悉的冷香,叫人很安心。
江云萝窝在人怀里蹭了蹭,绯红脸颊全是娇憨醉意:“唔……要走了吗?”
“嗯。”冰凉的手指贴在脸侧,声音迷离,“江云萝,还清醒吗?”
她眨巴眼,迷迷糊糊地卷着舌头:“唔,这么快就走啦?”
“也不算早了,你还能自己走吗?”男子清润的眼眸,带着丝丝醉意,但依旧清醒理智。
江云萝摇晃醉醺醺的脑袋:“不、不能走了,我好晕……”
说完,脑袋就这么砸了下来。
微生仪叹气:“好吧,我背你回去。”
挺峻的鼻峰俯下,手托着她的膝弯掉了个个儿,而后背着她,在满地银霜洒落的村庄小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身后的欢声笑语远去,时不时听见几声狗叫。
清风徐徐,夜色温柔,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
“要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江云萝趴在人背上嘟囔。
“什么?”
“我说,师兄,你对我真好。”
少女带着醉意的声音,像只灌进酒缸的猫崽子,呼吸都带着痒意。
只是,微生仪却似乎有些失神:“这样就算好了吗?”
短短几步,踏进院门,掀开帘帐,将人放下。
“好了,在这待着,我去打水。”
江云萝乖乖点头,看着人出去没多久,又端着水走了进来,先是用干净的帕子蘸湿,接着给她擦脸和手指。
墨色的眼眸静静凝视,随着动作在她面上游移,但并不与她对视,这么细致地擦洗干净,又给她端了一壶茶水。
闻到那清苦的味道,江云萝皱起眉头:“不想喝。”
“这是解酒的,不喝的话会头疼,乖,喝一口。”
江云萝还是摇头,可男子就那么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无奈,她只能妥协:“好吧,就喝一口。”
清苦的味道,一进喉舌,就让人酒都醒了大半,她看着自己被脱掉的鞋子,还有吹散的头发,懵懵道:“师兄,你这茶不好喝。”
“这不是为了好喝的。”
他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水渍,一触即离,又克制地收了回来,仿佛刻意保持该有的距离,就连表情也恢复了寡淡和低沉。
仿佛之前的言笑晏晏不过是他的伪装。
怎么办,师兄好像真的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病。
江云萝露出苦恼的神色,接着抓住男子抽离的衣袖,问:“师兄,你今天开心吗?”
“嗯,开心。”
“骗人,打从回来,你就没有笑过。”
少女眸光晶亮,负气晃腿,却抓着他不放。
她甚至还担忧:“师兄,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这样憋在心里,真的不好。”
“师妹。”一声叹息,微生仪转过身,“我没有不开心,相反,这几日是我过去十多年里最开心的日子,所以,你不必担心。”
他静静看着她,身后的浓郁的夜色几乎都笼罩在那双眸子里。
那样强大凛然,坚不可摧的人,此时却像站在风雨飘摇的孤舟之上,眼眸支离破碎,胸口凄风苦雨。
他心里的痛楚又向何人诉说呢?
“师兄……”看着流露脆弱的男子,江云萝的目光迟迟无法移开,好像是着了魔,抓着他袖子一点一点往前挪,手颤巍巍,抚摸他瘦削苍白的脸,紧抿苦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