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几人心中一梗。
尤其是李横七,本来心情郁闷,现在听完这话,差点红了眼睛。
江云萝赶紧道:“咳,那个,师兄的意思是让你们不必拘礼,自在便可。”
朔方笑笑:“哈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这是我带的青竹酒,甘冽清醇,入口回香,今日月色正好,我们师兄妹几人便一起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好,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三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地喝了大半坛子酒,不仅面红耳赤,话匣子也打开了。
江云萝大着舌头说起自己吸风饮露那几年:“你、你们不知道,当蘑菇的感觉有多爽,不用担心打打杀杀,也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饿肚子,而且,整片山谷的蘑菇都听我的……”
“哈哈,师妹命格当真与旁人不同,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打哪来的?”
“打哪来的,我说是天上来的,你信吗?”
脸色陀红,说话也不大利索,李横七脸上是醉醺醺的阴沉:“喝了酒都能编出胡话来,江云萝,你怎么不说你是五百年后来的呢!”
擦!他竟然差点猜出来了!
江云萝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大,惊得酒嗝都打出来了。
摇摇晃晃正要喝酒掩饰,一只冰凉如寒玉的手便按住了她:“喝酒伤身,莫要多饮。”
江云萝整张脸都红了,先是讪讪一笑,接着拿他的手戳自己的脸:“哈哈,师兄你忘了这是副傀儡壳子了吗?放心吧,我不会轻易醉的……”
一句话说完,又被李横七给拉走了:“别想这会儿躲懒,赶紧过来、陪我们喝酒!”
一通疯饮,桌上的酒坛很快就空空如也。
江云萝也实在撑不住了,东倒西歪,眼冒金光,还偷偷倒酒。
最后假装醉醺醺道:“天色已晚,两位师兄不如早些回去歇、歇息?”
李横七颠三倒四:“我、我没醉!我告诉你,就算你们不在,这宗门我也照样守得好好的!我可是、可是扛着整个天道宫气运的人……”
哦吼,又在炫耀他的气运点。
江云萝想起自己的倒霉,还有点不爽,正想借着酒劲给他来一脚,结果下一刻,这厮突然肩膀一抽,眼睛红了。
“你们都能走,我不能走……走吧,都走——”
“横七师兄,你……这是醉了?”
“我没醉。”
说完咣当一声,醉晕在地。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朔方站出来道:“师弟应该是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去,师妹,微生师兄,你们早些休息。”
“唔……你们也早些休息,再见……”
说完这些,江云萝也有些颠三倒四了,一双腿软绵绵,仿佛踩在云朵上,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师兄,师兄……”
“我在。”微生仪二话不说将她扶住,矜淡清冷的嘴唇拨拢,“好了,我们回去。”
第97章
清冷的月光洒落,殿里的空气却有些密不透风。
啧啧的吻声,少女柔弱无骨的身躯紧紧攀附着他,好似一株藤蔓。
为了防止她摔倒,微生仪只能一边将她揽住,一边回应她的亲吻,直到踏进殿里,顺手端起一碗苦涩的清茶哺给了她。
滋味乍一入口,江云萝眉头都皱了起来,小嘴一啐,抱怨道:“怎么这么苦?”
微生仪眸光幽深:“醒酒的东西,没有太苦。”
江云萝迷迷糊糊:这还不苦吗?
总之,一口茶下去,她酒醒了大半,只是依旧意识昏沉,身体疲懒。
自顾自地把鞋踢了,而后任由人蹲下来给她散了头发和衣服,之后是足袜,小衣。
看到那纤尘不染纯白如玉的躯体,微生仪眸光暗了暗,又移开。
之后,抱着她走到屏风后的寒池里,一通灵力加热,水温升高之后才把她放进去。
从始至终,江云萝乖乖巧巧,眨巴着朦胧的眸子看他。
而微生仪则薄唇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冷然的面容可以看出,师兄情绪并不怎么好。
“你在这儿洗吧,洗完之后再告诉我。”
冷硬的下颌,透着些许冷淡。
只是,江云萝怎么可能让他走。
她伸手,将他拉住,问:“师兄,你不高兴吗?”
“没有。”
“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洗?”
“……”
片刻的沉默后,最终,微生仪还是如了她的愿。
原本冰凉的寒池,如今受灵力波动,很是沸腾,而微生仪踏进来后,并没有跟她挨得很近,而是坐在池壁另一头,静静地敛目,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江云萝骚扰他。
她把头缩进水里,先是吐了个泡泡,接着又冒出来道:“师兄,你知道吗,先前你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其实,就算我们以后不会再回来,那也不用这般避之不及。尤其是横七师兄,心思敏感,对你又最是敬重,你若是肯搭理他几句,他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咕噜咕噜。
又是一串泡泡。
而下一刻,男子幽沉深邃的眼眸看过来:“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什么?”头上的呆毛起来,透着点憨傻气。
微生仪垂下眼:“没什么,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说完,就在水凉透之前,把她抱回榻上。
第二日,宫门外,戒律长老带着零星几人跟他们送别。
“微生师侄当真不多留几日?”古板的脸上流露感慨。
微生仪面色寡淡,无波无澜:“不了,长老留步,不必相送。”
“好吧,宗门内我不便走开,如此,就让横七送你们下山吧。”
站在人群后的李横七低垂脑袋,脸上的神情明显憔悴,听到这话似乎是怕惨遭拒绝,眼神很是期期艾艾。
不过,出乎意料,微生仪并没有反对,泠泠说道:“也好。”
什么?
李横七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傻样。
直到身后的朔方推他:“快去吧师弟,走远了就追不上了。”
“好,好……”
头顶风轻云淡,一片湛然之色。
漫山芳草摇曳,给人无尽飘摇之感。
一路上,李横七便紧跟在微生仪和江云萝后面,眼睛戳地,抿着嘴保持缄默,仿佛一块倔强的石头。
再看她的好师兄,面上一如既往冰冷寡淡,不恋凡尘,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别离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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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他们到底在僵持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师兄弟两个难道不该好好说句话,好好地道别吗?
江云萝被这诡异的沉默憋得难受。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她得给他们创造机会。
灵机一动,忽然停住脚:“咳咳……”
微生仪立刻扭头看她:“怎么了?”
她捏着嗓子哈哈一笑:“没什么,就是有些口渴,那什么,那边好像有条河,我去打点水,你们就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李横七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人便已经没影了。
于是,空旷的山路,只剩下他们师兄弟两个人。
微生仪侧目,看着低头梗着脖子的人,终是叹一口气。
他举步走过去,眼神中的冰冷不再,声音也是温和的:“横七。”
唰的一声,李横七猝然抬头:“师兄?”
“嗯。”平淡的话音徐徐飘过来,微生仪捻着手指,眸色清浅。
他道:“若不是为了师尊,我本不欲再回来,你知道,我身负妖皇血脉,修真界不会再容我,我若留下,只会给宗门招惹祸患。”
“不会的!师兄,天道宫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你别走……”
堂堂麒麟子,何曾这般眼尾发红过。
微生仪却摇头:“不,没有我,这些年你也做得很好。先前,我代师尊教导你,对你不假辞色,觉得你性情鲁莽行事冲动,如今看来,你只是缺少磨砺罢了。”
“师兄……”李横七忍了又忍,眼睛酸涩难抑,“你真的要走吗?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那江云萝呢?她为什么也要跟着走?”
微生仪眼睫拨拢,却不再答话,而是道:“回去吧。”
眼前的人影模糊,没多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师兄,师妹都离他而去……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而这边,江云萝正百无聊赖地蹲在草丛里薅狗尾巴草。
脚边是一条清澈蜿蜒的溪流,斑驳的阳光从头顶洒落,晒着眼皮,让她情不自禁地眨眼。
“唉,也不知道他们聊得怎么样了,按理说,我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临走之前,怎么着也该跟人打个招呼。当然,很可能那厮不怎么待见我,不过,管他呢。”
想罢,江云萝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准备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