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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烟火气渐渐驱散了独居时的寂寥。
  农历十六这天,黄历上烫金的“宜嫁娶”三个字格外醒目。
  沈烟烟的婚礼就定在这个被阳光吻醒的良辰吉日。
  凌晨四点的城市尚在酣睡,新娘已经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将星光点点缀入她的眼角。
  桑心淇捧着热美式站在一旁,看粉底刷在沈烟烟脸上扫出瓷釉般的光泽。
  当发型师将最后一缕发丝盘成绽放的玫瑰,窗外恰好掠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惊碎了镜面上凝结的晨曦,她低头看了眼腕表——七点整,新娘妆面刚刚完成最后一道高光。
  “好美啊,”桑心淇将吸管杯递过去。
  沈烟烟接过时,婚纱袖口的蕾丝勾住了杯套的抽绳,像命运不经意打的结。
  她抿嘴一笑,脸颊的珍珠贴片随着这个动作轻轻颤动,“谢谢。”
  陶雯正弯腰调整新娘的头纱,闻言退后两步端详,“太美了。”
  镜子里顿时映出三个人的身影,一个雪白的新娘,两个穿着礼服的伴娘,像幅绝美的油画。
  “好啦好啦,”沈烟烟摆弄着腕间的金镯,那是凌晨母亲含着泪给她戴上的,“再说我该脸红了。”
  话音未落,腮红倒是真深了几分。
  十点整,楼下的鞭炮声炸碎了晨雾。
  桑心淇透过窗帘缝隙看见新郎一路收着花束走来,“来了。”
  沈烟烟闻言,坐正身体,看着两人,“有点紧张。”
  陶雯笑了笑,“别紧张,别紧张。”
  说着她又道,“为什么我也有点紧张啊。”
  桑心淇笑她,“你还安慰烟烟呢。”
  三人说笑间,新郎走到了放门口。
  一进来,新郎直冲新娘,单膝下跪,将手中的花举到沈烟烟面前,“烟烟,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每个女生都喜欢偏爱,沈烟烟也不例外,听到她的新郎的话,她鼻子酸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担心妆花,愣是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伸手接过花,“我也是。”
  找鞋环节比预想的漫长。
  当新郎跪在地毯上第三次掀开同样的靠垫时,桑心淇注意到沈烟烟垂在床沿的手,她正用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悄悄勾着裙摆的衬纱。
  好在新郎眼尖聪明,立马开口道,“老婆,是不是在你裙子底下。”
  沈烟烟笑了起来,伸手掏出鞋子,“对的。”
  游戏结束后,吉时到了,新郎背着亲娘出门,
  坐上婚车的那一刻,沈烟烟眼泪都绷不住了,新郎在一旁一直安慰帮她轻轻擦拭。
  婚车启动时,漫天的彩带中有片羽毛落在桑心淇肩头。她回头看见沈家父母站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沈母的珍珠项链缠住了丈夫的领带,两人都浑然不觉。
  那些砸在沈父西装上的泪滴,把深蓝色面料晕染成更深的海洋。
  桑心淇跟陶雯走过去安慰。
  “桑桑,”沈母突然抓住她的手,冰凉的婚戒硌得人生疼,“你们要常回来吃饭。”
  这话分明该对新娘说,却落在了伴娘耳边。
  车队驶过梧桐大道,后视镜里,两位老人渐渐变成两个小黑点,陶雯突然抽泣起来,妆花得像被雨打湿的水彩画。
  桑心淇望着窗外飞掠的梧桐树影,胸口像是被婚礼上的丝带缠住了,又紧又涩。她低头给廖易深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地反复敲着同一个表情符号。
  “一会儿妆哭花了,怎么给烟烟当伴娘啊,”她抽了张纸巾递给陶雯,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水汽。
  陶雯把纸巾按在眼角,睫毛膏还是晕成了水墨画,“我就是控制不住......”
  前座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个叫梁遇的伴郎把方向盘当成了吉他,手指在上面打着节拍,“这叫喜极而泣!我顾哥要是敢对嫂子不好——”他忽然猛打方向避开坑洼,后视镜上挂的平安符剧烈摇晃,“我们兄弟几个先把他绑了沉江!”
  车里突然安静。
  桑心淇看见陶雯捏着纸巾的手顿在半空,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然后开口道,“别说你们了,要是真不好,我扛着十米的刀也要杀了他。”
  她话落,车内穿出来一阵笑声。
  好一会笑声才停下来,对方问道,“我叫梁遇,你们叫什么名字?”
  “桑心淇!”
  “陶雯!”
  “你俩有对象吗?”
  这问题来得像急刹车。
  桑心淇的手机屏幕亮起,廖易深刚发来的消息在锁屏上跳动:[捧花记得接稳些]。
  她下意识把手机翻过去,听见陶雯带着鼻音回怼,“梁先生是来当伴郎还是来相亲的?”
  阳光透过天窗在梁遇后颈跳跃,他耳尖泛起的红色比婚车装饰的绸缎还鲜艳,“主要你刚才哭的时候...”他忽然压低声音,“特别像我奶奶养的垂耳兔。”
  陶雯:“……”
  桑心淇看着陶雯把皱巴巴的纸巾团砸向前座。
  那团白色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恰巧落在梁遇敞开的西装口袋里,那里还插着今早接亲时被挤扁的胸花。
  “神经病!”陶雯的骂声里带着破音,可后视镜分明照出她在偷偷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妆容。
  梁遇笑得方向盘都跟着抖,车载音响突然自动播放起《今天你要嫁给我》,他立刻跟着荒腔走板地唱起来。
  桑心淇悄悄按下一点车窗,冷风裹着鞭炮残余的火药味涌进来,她看见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嘴角是上扬的,眼底却浮着层自己都读不懂的雾气。
  手机又在震动,这次是沈烟烟在姐妹群发了张照片:雪白婚纱铺满后座,而裙角露出半截藏起来的婚鞋,像出逃的灰姑娘留下的信物。
  酒店水晶灯折射出的碎光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宾客们的肩头。桑心淇站在新娘身后,目光却穿过层层叠叠的香槟塔,落在廖易深那桌,他身旁坐着个穿杏色礼服的姑娘,正仰着头对他说什么,耳坠晃得像不安分的风铃。
  “现在有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司仪的声音突然响起,桑心淇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捧花缎带。
  玫瑰的尖刺扎进指腹,那点疼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
  仪式结束后,她挽着陶雯走向那桌时,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像踩在棉花里。直到听见那声甜得发腻的“桑姐姐”。她才看清对方的脸。
  顾朝颜涂着镜面唇釉的嘴正弯成月牙,可眼睛里的敌意比婚纱上的珠钉还尖锐。
  “自从你跟易深哥哥分手后...”这句话像把钝刀,突然劈开了桌上的欢声笑语。
  廖易深放下手中的筷子,桑心淇看见他指节泛白,青筋在腕表下若隐若现。
  “我们现在好好的,”他声音很轻,却让顾朝颜脸上的甜笑瞬间凝固,桑心淇注意到她攥着餐巾的手在抖,精心做的水晶甲在布料上刮出细小的裂痕。
  桑心淇施施然落座,廖易深立刻在桌下握住她冰凉的手。
  顾朝颜的杏色礼服突然晃得厉害。
  当年他们分手后,她拦住刚分手的廖易深,趁机表白,却被他赶走了,一气之下,她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直到今天她堂哥结婚,她再次遇到廖易深。
  但她还是喜欢他。
  这些年她也谈了男朋友,却始终觉得他们差点意思,所以没有三个月,她就跟他们分手了。
  “我...我去洗手间,”顾朝颜站起来时碰倒了红酒杯,酒液在白色桌布上漫开,像道新鲜的伤口。
  桑心淇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香槟泛起苦味,廖易深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指,他掌心有婚礼彩带的金粉,沾在她皮肤上闪闪发亮。
  酒席散场后,大家相续离场。
  桑心淇和廖易深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两人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才酒席上的一幕,虽然他俩联手将顾朝颜气走了,但当她一到宴会现场,就看到廖易深竟默认让顾朝颜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
  这个画面像根刺似的扎在她心头,让她胸口发闷。
  指尖无意识地划拉着手机屏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锁屏界面已经被她划开了又锁上,反复了不知多少次。
  “怎么了?”
  廖易深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语气如常的温和。
  可这句话不知怎么,反而像往她心头的火苗上浇了勺油,她抿紧嘴唇,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身旁的人似乎轻叹了一声,但终究没再追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堵无形的墙。
  许是司机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尴尬的气氛了,一路上开的很快,往常四十分钟的路程,只用了半小时。
  两人走进小区,沉默地上了电梯。
  电梯很快停在他们的楼层,机械的提示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