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意绵咽了咽口水，稍微坐直了身子，“你要飞升？”
“嗯。”
谢律先前并没说过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在焉山的剧情还？没走完，但作为男主，飞升只？是早晚的事，而且把全文剧情走完之后，他还？要去下一个世界做任务，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对于？人类而言，他仍旧是一个用来修补剧情的服务型ai，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况且就算他真是有血有肉的人，沈意绵不同样也？被他们扔在这修真世界自生自灭么？
分开他们的并非碳基与硅基的区别，而是上层在位者对生命的傲慢和？漠视。
想要留在沈意绵身边，他仍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那？你飞升之后，咱俩岂不是好长一段时间又不能见面了？”沈意绵顿然？难受起来，尽管距离那？段剧情还？有很久，可是他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分别的悲伤。
谢律沉吟一声，低低道，“担心？这个倒没有必要，这本书的设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飞升之后，你跟我结契也？可以飞升，我的妻子父亲母亲孩子都会列居仙位。”
沈意绵倏然？睁大双眼，仿佛又刮中？一个大彩票般，不可置信道，“我也？能飞升？”
谢律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住那？柔软的脸颊，低声道，“重点不在飞升，而是我结束这本书的剧情后，极有可能被派去其他世界做新的任务。”
“我飞升成仙后能带我师尊一块成仙吗？”沈意绵俨然？已经？沉浸在飞升的美？梦中？，“没道理我这么菜可以飞升，司无幸比我强千倍百倍却不能吧？”
谢律见他半点没听？进去，眯了眯眼，干脆俯身咬住那？喋喋不休问个没完没了的唇。
沈意绵吃痛轻呼一声，一巴掌抽在他肩头，“咬我干什？么？”
“你不在乎我。”谢律语气隐隐有一丝怨念。
沈意绵摸了摸唇，瞪着谢律道，“谁不在乎你了，反正你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你又不舍得离开我。”
恃宠而骄，这词用在沈意绵身上太合适了。
谢律突然？感慨古人成语的概括之精准。
不过，被喜欢的人如此信任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
“师尊不能跟我们一起飞升。”谢律忽然？开口回？答了沈意绵的问题。
沈意绵愣了愣，有些失落地道，“为什？么，飞升要卡户口本吗，不是一个户口的不能飞升，那我认他当义父行不行？”
“不行，”谢律把他从浴桶里抱出来，尽职尽责地仔细擦干，裹上衣服，低声道，“因为师尊的命数快要尽了。”
话音落下，沈意绵浑身僵硬，如遭雷劈般怔立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分开双唇，“你说什么？”
谢律对人类寿命的理解太过坦然？，以至于？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对沈意绵而言是多么沉重的消息。
“师尊寿元在半年？前就耗尽了，只？是一直在靠丹药续命。”他平淡地叙述，“这次杀掉掌门之后，他也？会很快去世，其实就算师尊寿元未尽，他们二人本就有天道婚契在身，一方死后另一方也？会很快死去。”
司无幸想让素泓彻底身败名裂，以此为崔雪意报仇雪恨，所以才吊着一口气直至今日。
沈意绵神色僵木，良久，忽然？握住了谢律的手，“谢律，你救救他好不好？”
谢律微蹙了下眉，轻声重复，“他原本就寿元将尽，无论如何在焉山的剧情里，他都是注定会走向死亡的。”
“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沈意绵眼眶迅速红起来，语无伦次地道，“什？么办法都行，或者你能不能让师尊飞升成仙，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谢律捧住他的脸，低声道，“绵绵，冷静一点，人注定有一死，以师尊的修为，他想要飞升起码要再修炼十年？以上，可他已经？没有十年？时间了。你要学会接受死亡。”
沈意绵根本无法冷静，他慌神地四下看去，推开谢律，穿上衣服便要夺门而出，临迈出门槛前却被谢律攥住了手腕。
“要去哪？”谢律将他拉回？身前，耐心？地劝导着沈意绵，“这是你必经？的人生阶段，老年？人死去，婴幼儿出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一切稳定都将趋于？混乱，这是宇宙永恒不可逆的熵增定律，无论你想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没有人能永远陪伴你，当然？，除了我。”
沈意绵试图挣脱禁锢，却仍被他用力握着，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猛然？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现在最？好闭嘴，我没有心？情听？你从数据库生搬硬套的理论，我要去见师尊！”
话音落下，谢律陡然？愣住。
四目相对，望着那？双无措的眼睛，沈意绵眸底划过一丝懊恼心？绪，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可现在他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不愿听？。
如果早知？道司无幸会死，他绝对不会让司无幸去杀掉掌门。
他真是蠢，蠢得透顶！
司无幸分明说过，天道婚契一方死后另一方也？会很快死去，他怎么当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隐含的寓意？
师尊他从一开始就是做足准备和？掌门同归于？尽的！
“我不该那？样说你……”
沈意绵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想要解释几句，却见谢律默默放开他的手，推开房门。
“你去吧。”
沈意绵抿紧唇，复杂地看他一眼，想要凑上去亲一亲他权当道歉，可却被谢律略一偏头躲过。
“原来在你眼里，我所说的话都是从数据库生搬硬套出来的理论。”
谢律平淡开口，那？语调令沈意绵微微窒息。
“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成拥有自我意志的同类看待，现在看来，一切只？是我自我感觉良好。”
沈意绵抿紧唇，心？底渐渐升起些许烦郁的火气，沉声道，“我怎么把你当成同类看待？一个人类绝不会把生死之事看得这么平淡，尤其还？是自己？重要的人。你刚才那？番话就算是极其正确，可在我伤心？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就是一个正常人类会做出的事吗？”
他难道不知？道人终有一死？
他难道不知？道身边的人注定会一个个离开他？
他需要的，难道是谢律那？番冰冷而沉重的大道理吗？
道理谁他妈不懂？
“谢律，你和？我的确不一样。”
沈意绵漠然？收回？视线，绕开他，推门而出。
房内徒剩谢律立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至沈意绵的身影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
心？底燥郁的情绪如同火焰般一寸寸燃烧疯长，谢律缓慢蜷紧指尖，不知？道问题的根源究竟出现在哪里。
他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
沈意绵需要接受现实，他只？是让沈意绵平静客观地看待死亡，不想让沈意绵为此太过伤心？。
分明只？是好意劝解，他错在哪？
眸光落在方才还？缠绵过的软榻上，脑海又响起沈意绵那？句生搬硬套的理论，谢律掐紧掌心？，眸光渐次暗下。
原来在沈意绵眼中？，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会说理论的、偶尔可以排解寂寞的机器。
但是绵绵，你错了。
我也？会生气的。
第49章 生命
沈意绵冲进司无幸的寝殿， 不顾侍从小童的阻拦，见到了？正在修炼的司无幸。
“师尊！”
深更半夜，司无幸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顿， 皱眉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你这样子在元清峰是怎么？……”
话音未落， 司无幸便被沈意绵紧紧扑抱住， 将他的未尽之言全部噎了？回去。
颈间被沈意绵噼里啪啦落下的眼泪打湿， 司无幸垂眸看向怀里的沈意绵， 失笑道，“怎么？回事， 做噩梦了？？”
沈意绵哽咽着抱紧他， 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司无幸仿佛意识到什么？般， 缓慢敛起笑意， 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三年过去一点长进没有， 笨死了？。”
还记得沈意绵刚来左凌峰时， 日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见到他连句话都？不敢说， 唯恐惹了？司无幸不痛快将他赶出去。
直到后来沈意绵负责顶替出任务的崔雪意为司无幸护法时，半夜里不小心睡着做了？噩梦， 梦见被一群魔修追杀，像个孩子似的在梦里哭着。
那时司无幸循着哭声走到沈意绵身边， 望着月色下睡在台阶上的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脸颊还沾着晶莹的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觉得有趣，本想？把人叫醒问问做了？什么？梦哭成这没出息的样。
结果手还没碰到沈意绵， 沈意绵便像只小狗似的迷迷糊糊地钻进他怀里，嘴里还说着奇怪的话，什么？爸爸妈妈我想？回家之类的。司无幸虽然没听懂，却鬼使？神差地拍了？拍沈意绵的脊背，就这样哄着他，直到沈意绵安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