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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锦书话音落地的瞬间,整间屋子就像是被冻住了。
  季管家的手僵在半空,嘴巴张成个圆。他活了大半辈子,伺候盛家三代人也从没见过这般阵仗。哪有做堂弟的当着人家姑娘全家的面儿,说要娶堂哥的心上人?这简直是把盛家的族谱翻过来踩!
  萧容跟叶氏也惊了,或者说又气又惊,万万没想到盛家还有这么个惊世骇俗的。
  叶氏指着盛锦书,嘴唇直哆嗦:“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盛锦书压根无视旁人,目光只专注的看着苏榛:“榛娘,我绝非戏言,你若不信,现在就跟着我回盛家,我当着我家老爷子的面立誓,我……”
  “盛二公子。”苏榛打断他,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不必了。盛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她挺直了背、站起来就往屋外走,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与过去的距离,连声音都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先前的聘礼我会尽快清点送回。从此,两家再无瓜葛。”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已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盛锦书踉跄着跟来想去拉她的衣袖:“榛娘,你……”
  “啪”的一声,盛锦书的胳膊被萧容怒喝拍开。
  谨哥儿虽不听不明白这屋里到底发生了啥,但他也猜得出不是什么好事,哭着跑过来牵住苏榛衣角,“姐姐去哪儿?带谨哥儿一起去!”
  苏榛像是回过了神,低头怔怔的看了谨哥儿一会儿,竟笑了,笑意温暖如初:“行,谨哥儿跟姐姐去舒娘姨姨家看绣品好不好?再让李奶奶给你烤个大肉包子!”
  谨哥儿没料到姐姐会答应,立刻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露出了甜甜的酒窝:“好!要两个大肉包子!”
  说着又把衣角抓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姐姐就会不见了。
  苏榛牵着他的小手,转身看向萧容和叶氏,轻声道:“萧伯、伯娘,我带谨哥儿出去走走,晚些回来。”
  萧容跟叶氏看着她与谨哥儿相牵的手,沉默片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萧容声音缓和了些许:“去吧,路滑小心。”
  苏榛点头出门、牵着谨哥儿也再也没回头,把屋里院外所有的目光、好奇、遗憾、愤怒和吵闹都隔绝在身后。
  第233章
  出了门,苏榛带着谨哥儿先是去了舒娘家,把女红坊招绣娘的事儿商定了个妥贴。
  嘉年华上订单太多,人手早就不够了。且光是舒娘跟白芳两个人也管不过来,需再找个手脚麻利又懂规矩的管事嬷嬷。最好是在大户人家做过针线房管事的,知道哪些绣娘擅长花鸟,哪些精于织锦,把人分拨得妥当,才不会乱了套。
  以及新来的学徒得先教三个月基本功,劈线、配色、打底子,一样都不能含糊,免得做坏了料子,砸了招牌。
  用料更是要紧。城东绸缎庄的丝绸虽好、价格却虚高,得让相熟的货郎去其它府跑跑。还有绣线、织布的活儿,还真别说,符秀才娘子的疯病像是好了不少,尤其给了她新营生之后像是开了窍,不再总想着自己早夭的娃,一门心思扑在了织布染色上。苏榛跟舒娘便商量着多让她担些责任去,兴许病也能痊愈。
  聊着聊着,李家奶奶打外头回来,脸色红红、眼睛也红红,一看就是哭过又强压了心思。她进屋瞧见苏榛跟谨哥儿后倒也不多问、不多说。舒娘只觉得奇怪,拉着婆婆私下问了一会儿,立马也跟着红了眼,利落的去灶间给苏榛姐俩儿烙了一大锅的肉饼,盯着姐俩吃光了才放人走。
  随后苏榛又牵着谨哥儿去了春娘家,一路上也遇到一些村民,有挎着篮子去白水河凿冰洞捞鱼的、有提着水桶打水回来的,瞧见苏榛跟谨哥儿都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多说话,就只是走过来掏些自家做的零嘴儿硬塞给谨哥儿。
  没一会儿谨哥儿就收了不少。有糖球、有炒豆,还有南瓜子,小口袋鼓鼓囊囊的,仰着小脸问苏榛:“姐姐,他们咋都给我吃的?”
  苏榛低头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轻声笑了笑:“因为谨哥儿乖,他们疼你。”
  到了春娘家也是一样的光景。
  屋外只有从下马沟请过来的帮工们在干得热火朝天,乔大江跟春娘两口子、还有小树竟都在屋里,春娘坐炕上抹眼泪儿、乔大江呼哧呼哧的生气,脸涨得通红。小树也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愤怒,三口人瞧见苏榛跟谨哥儿来了都也是怔住,颠三倒四说了堆问好的废话就不知道再说啥。
  苏榛像没事儿人似的,让小树带着谨哥儿去外头玩儿。娃出去了,她也只问煤坊的销量如何了。乔大江又怔了会儿,便赶紧从箱里取了货帐出来给苏榛瞧。几人认真核算了一番,春娘便取了一锭银子出来给苏榛,这是苏榛的“提成”。
  苏榛收下,还开玩笑说看来今晚得在家做顿大餐,庆祝又有新进帐。
  出了门,苏榛带着谨哥儿去的最后一站是木工坊。
  姐弟俩到的时候,正好撞见檀俊抱着块打磨好的木板出来,见了她忙停下脚步:“苏娘子,您瞧这绣架的样式,合不合心意?”
  那木板被磨得光滑如玉,边缘雕着合欢花,原本是给苏榛新房用的。苏榛伸手摸了摸纹路,点头赞许:“挺好,就是这高度再降半寸,绣娘坐着绣活儿能省力些。”
  檀俊怔了下,“绣娘?不是给苏娘子您自己用的吗?”
  苏榛弯了弯唇角摇了摇头,“我哪里会绣花,给我也是浪费,反正女红坊急用,先可着她们来。”
  檀俊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太多想。随后苏榛便去寻了工坊总帐。
  总帐是由嘉年华上带回来的陈青跟周醒明管着的。甚至不止是管着工坊总帐,包括美食餐车、女红坊也在他们这儿汇总,如今这俩绝对是苏榛的得力干将。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给木工坊做饭的婆子们就一脸心急火燎的回来,第一时间没瞧见苏榛也在,直接就在坊里扯着嗓子广而告之:“不好了,苏娘子被盛家退婚了!”
  这话像颗炸雷,在木工坊里里外外轰然炸开、光速传播。
  总帐房里的周醒明满脸错愕、下意识看向苏榛。
  苏榛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仍旧专注于手中的帐簿:“做事要紧。”
  陈青也停下了手上的事儿,眉头紧紧皱起。
  帐房里沉静了片刻,苏榛抬眼,目光落在墙角堆放的材料清单上,缓缓开口:“木工坊当初筹建,盛家占了一半的股份,你们帮我算算,若是他们退股、或是我想买下他们的股份需要多少银子。”
  陈青跟周醒明面面相觑。周醒明震惊过后便是欲言又止。陈青毕竟年长,又在盛家做过事,深知那样的豪门大院儿行事往往牵扯着无数利益纠葛,其中的弯弯绕绕并非普通百姓能理解的。
  他定了定神,恢复了常态,对着苏榛拱手,认真应下:“东家放心,我和醒明定会把木工坊的账目按您的意思妥善处理,绝不让这些杂事影响到工坊和其他生意的运转。”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盛家那边的情况复杂,您不必过于忧心,眼下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生意做稳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既是在表态了站队,也隐隐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劝慰。
  周醒明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苏娘子,有我们在,帐目您尽管放宽心。刚才那婆子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外头的人就爱凑个热闹,没几天他们就忘了。”
  苏榛微微颔首,眼底的复杂情绪淡了些。许是被苏榛这淡定的态度感染了、也许是对盛家的愤怒、对苏娘子的心疼,俩人不再多言,一人一本帐仔细核对。
  陈青负责统计盛家直接投入的银钱,一笔一笔地在纸上记录着,从最初的地皮租置、木料采购,到后来的工匠工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周醒明则核算那些以物抵资的部分按市价折算成银钱。
  三人忙到忘了时辰,把谨哥儿也是困得不行、还是苏榛请檀俊抱他回的萧家。
  日头渐渐沉了下去,木工坊里升起袅袅炊烟,苏榛的晚食也是在这儿用的。伙房的婆子端来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两个白面馒头,热气腾腾的。刚准备开吃,斐熙就提着食盒来了,是叶氏特意让送来给苏榛加的“小灶”。
  打开看,里面是一碟酱肘子,油光锃亮香气扑鼻,还有一碗炖得软糯的银耳莲子羹。
  斐熙低声说:“夫人说苏娘子今日辛苦了,让您多吃点,补补身子。”
  苏榛点点头,让斐熙带话回去说自己一切都好,让萧伯跟伯娘放心。
  她就着叶氏送来的“小灶”,慢慢吃着饭。木工坊的劳作次序依旧,工匠们吃完晚食又拿起工具忙活起来,刨木声、凿木声此起彼伏,透着股踏实的劲儿。
  其实已经放了工,但他们惦记着订单足,每日都会留在坊里“加班”。苏榛也不会亏待他们,给足了加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