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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的!”乔老太婆眼尖,猛地指向她,“你瞧见谁进过西厢房没有?是不是你这挨千刀的偷了我银子?”
  毛氏冷笑:“娘这话可笑。我从午后就没出过院门,倒是听见你们俩在院里嘀咕,说什么‘十两’、‘姓王的’、‘骂苏榛’。”
  这话一出,乔老太婆跟三房媳妇立马慌了神儿,结结巴巴的:“没、没有……你别胡说!”
  “我胡说?那你俩掐啥?怎么,十两银子飞了?”
  乔里正怔了片刻、琢磨出问题*了,脸色骤变:“你们去招惹苏娘子了?还拿了别人的银子?”
  二房媳妇继续补充:“之前我瞧见西厢房窗纸也破了个洞。想来是你们出门时没锁门,被哪个路过的拾去了吧。”
  说着,抬眼看向乔里正,“大哥,那银子来路不正,丢了或许是好事。免得拿了脏钱,将来惹祸上身。”
  乔老太婆这才反应过来,银子定然是二房媳妇拿的,又仗着她们不敢声张摆明了撕破脸。气得浑身发抖:“你个贱婆娘!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故意看着我们去出丑,还偷了银子害我们,回头我就让老二休了你!”
  二房媳妇冷笑一声:“休我?哈,你在外头闹成这样,你那窝囊废儿子人呢?被窝里藏着都不敢露头。还休我……我也不怕告诉你,他现在出去喝酒的银子都是我家山梅赚下的!”
  她声音陡然拔高:“这烂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就因为我没生个带把儿的,整日被你跟三房欺负。”
  说完看向看向乔里正,“大哥要是还顾着乔家的脸面,就把家彻底分了吧。我带着我那个窝囊男人和山梅出去单过!”
  毛氏现在底气十足,凭的是山梅光是在嘉年华上就赚了二十多两银子,更不用说山梅还能在乔大江煤坊上工呢。她再也不逼着山梅再嫁,这丫头如今是个聚宝盆,也绝不能便宜了乔家其它两房!
  越想越气,猛地转向三房媳妇继续骂:“还有你,王氏!上次偷我家山梅给我买的布料还以为我不知?今日拿了脏钱去害苏娘子,就该想到会有报应!”
  三房媳妇被戳到痛处,跳脚骂:“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偷你布料了?今天银子分明是你偷的,还想倒打一耙!”
  “够了!”乔里正一声怒喝,已经气得急红了眼,盯着乔老太婆,声音都在哆嗦:“娘,你们……你们真的收了银子去骂苏娘子?”
  乔老太婆看看撒泼的三房媳妇,又看看一脸决绝的毛氏,知道这事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跟三房的每人得了五两而已。那姓王的说苏榛是狐狸精,骗了盛家还不够,还要搅得全村不得安宁,让我们去骂醒她!”
  “哪个姓王的!”
  “我哪儿知道他是哪家的,不是咱村儿的,脸生,反正他自己说他姓王。”
  “娘!你们糊涂啊!”乔里正气得踹翻了脚边的水根,“苏娘子待咱们村多好?开女红坊让妇人有活干、嘉年华家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后头还有木工坊,还有办煤坊,那都是咱全村的出路,你们为了几两银子就去作践她,良心都被狗吃了?”
  乔老太婆愈发跳脚:“可得了吧,她赚的银子有一分入我的帐了?老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嘉年华上赚的你都入了你长房的私库了!还有你那儿子,开煤坊赚了那么多,过年红包就只给了我二两!呸!你们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留我老太婆在家喝粥吃咸菜。姓苏的赚的钱哪样干净?一个未嫁姑娘家跟那么多男人打交道……”
  “娘!您别说了!”乔里正悲怒交加,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一口气没上来,身子竟晃了晃,多亏扶住旁边的柴房柱子才没栽倒。他红着眼眶低吼:“大江也是您亲孙子啊!二两还少吗?他住的那房子漏风漏雨,您不是没瞧见!煤坊才刚有起色,他自己都舍不得添件新棉袄,您怎能这般偏心?”
  “大哥你瞧见了吧?”毛氏适时往前站了半步,火上浇油,“咱俩房是对爹娘掏心掏肺,可有用吗?爹娘的心啊,一直偏在三房那儿!咱们在她眼里,横竖都是外人。”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乔里正心上,这些他能不知道吗?他早就知道,但他是老大!这么多年就因为他是老大,他委屈了媳妇、委屈了儿子、甚至还委屈了孙子小树。可如今落得个啥?
  乔里正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撒泼打滚的老娘、缩在一旁不敢吭声的三房媳妇,还有一脸“早该如此”的二房弟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这家里的龌龊,怕是捂不住了。半晌才哑着嗓子、挤出了话:“分。明日就把家分了!”
  “大哥!”三房媳妇终于慌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送回娘家去!”乔里正眼里的疲惫混着狠厉,“乔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转身就往堂屋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毛氏:“你放心,分家时该给你们的田地、物件,一分都不会少。但你要记着,出去单过了,更要走正道,别学这些龌龊事。”
  “我走得正行得……”
  乔里正冷声打断:“你明明知道娘她们收了赃钱去骂苏娘子,却不提前制止而在事后翻帐。莫把人把傻子。”
  毛氏哑了一会儿,还是撇了撇嘴,嘴里念叨了几句“关我啥事”,最后也懒得再说,挺直脊背福了福身:“总之,谢大哥成全。”
  乔老太婆瘫坐在地上,看着毛氏得意的回东厢房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她不仅丢了银子,还把这个家给作散了。
  三房媳妇拉着她的胳膊哭:“娘,这可咋办啊?分了家咱们……”
  乔老太婆一把甩开她的手,“还不是你这丧门星!要不是你撺掇我去拿那银子……”
  院里又开始新一轮的撕扯,只是这次没人再劝。
  东厢房里,山梅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卧房里笑了,无声的。
  银子是她拿的,却不是贪那十两,而是给了毛氏、让她出头去把这事儿揭开。
  她就是要让那两个贪婪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是要让乔家彻底散了。
  至于苏娘子……挨几句骂又如何呢?苏榛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连村里的小孩都愿意亲近她。而自己呢?被困在这压抑的院子里,看着长辈们勾心斗角,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榛娘,”山梅在黑暗中轻声呢喃,“别怪我,我若挡了老太婆去骂你,我就分不了家、我就活不下去。是你教我的,你说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第235章
  苏榛睡了很久。
  自打流放以来就没这么睡过,许是已经强撑了太久的缘故。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每日的日升、月落,光线透过窗纸映在她眼帘。她也能听到叶氏跟萧容、谨哥儿的声音,还有舒娘、春娘、丽娘。
  她听到她们都来过。
  舒娘的脚步声总是轻轻的,她会坐在炕沿边叹着气说女红坊的绣架都改好了、新招的绣娘也按规矩教着,让苏榛放心。
  丽娘跟春娘来得最勤,丽娘脚步声里总带着股风风火火的急。春娘会把小树也带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不住哽咽的说煤坊的订单都排不开了,她男人说等苏榛好了,请去家里吃红烧肉,她家现在买得起整扇的猪。
  谨哥儿的脚步声是踮着的,小小的鞋底子蹭过地面。他会趴在炕边,用软乎乎的小手摸苏榛的脸,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是不是累了、你睡醒了陪我玩弹弓好不好。
  叶氏在旁边轻声哄,说让姐姐好好歇着,咱们去给姐姐熬米汤。
  萧容的脚步声最沉,往往只在门口站一站就走。但苏榛知道自己身下这炕就没停过暖,都是萧容半夜起来加的柴。
  叶氏则几乎没出过堂屋,每日都在灶间守着煎药的陶罐。药好了,她会坐在炕边,用小勺一点点送到苏榛嘴边:“榛娘,喝一口,就一口,喝了药病才好得快。”
  这些事苏榛其实都知道。
  那晚吐血之后她能感觉到身子里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似的,连抬手都费劲。
  大夫来过,说她急怒攻心、血随气逆,郁结于胸腑不得散,看似是外感,实则是内伤。切不可再动怒、劳心,若再让肝气横逆伤了脾胃,便是药石也难回春。
  她听得想笑,怎么可能呢?她一大好青年,还能被气死?她知道是“那人”在对自己下手。
  昏沉间,她像是又回到了现代那间无人问津的棺材铺。
  苏家是城里响当当的殡葬世家,叔伯们住着临湖别墅、开着定制豪车,手里攥着殡仪馆、墓园的大半股份,连谈生意都在镶金嵌玉的私人会所。
  唯独她这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在家族分产时,得了城西的老棺材铺、以及一屋子的书。
  线装的《考工记棺椁》、泛黄的《丧服制度考》、甚至还有民国时的《冥器图谱》,都是叔伯们嫌晦气丢出来的。
  他们说小榛命格硬、血香,守着这些正好,也算没辱没了苏家的行当。在他们眼里,至少还给了她一些存款,让她能读书、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