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知道……和姚舜君那次的阴差阳错全部都是误会,但麦耘恒都知道。对向的车灯映亮了麦耘恒的脸,他本来还有舟车的疲惫,此刻毫无保留地看向自己,光影错落地勾勒他的轮廓,灯光点亮他的眼睛,他正由衷地兴奋和幸福。
她凑过去亲了亲麦耘恒的脸,拥抱时被锁骨和手臂硌到,他瘦了。在北欧的日子昼夜赶班,他应该并没有说得那么滋润自在——所以虽然此刻相互拥抱着,不愿给对方知道的事实悄然横亘在彼此之间,但又因为太过了解,秘密会在每一次亲密的瞬间泄漏。
爱情真好,让人变成愚蠢的囚徒,又让人成为机敏的侦探。而回到家里麦耘恒躺在床上抓住她的手,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兴师问罪:“你的手怎么又贴创可贴?配音需要把手弄伤吗?”
“我……”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和别人打架了。”
“小事,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麦耘恒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搪塞过去,拧紧了眉头问了很久,他很恼火。好在他实在困倦火速睡着,也好在最终答案明天就可以揭晓。翁如晤拿起手机:“琴帮我买到了吗?还有收音器……”
对面很快回复:“明天就到。你叫我和郭寅陪你去贴满墙的木块,还亲自搭麻绳和木架,全都完成之后我们能不能找你收工钱?”
“我们的友谊这么脆弱?再说,我保证,郭寅肯定也会用得上。”
“呸,不要试图用郭寅道德绑架我,猪儿,你给麦耘恒的爱太珍贵了,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他背叛你,否则我第一个挥刀砍了他。”
回复了“没问题”,翁如晤放下手机,还好,即将能收到礼物的人还被蒙在鼓里。她伸手去碰麦耘恒的眉眼,又滑到脸颊和嘴唇,对方睡得酣畅,像个大号玩偶。翁如晤却睡不着——今天的一切都让她愧疚,她不敢提起自己喝醉了才发错了视频,却让他意外地很快乐。至于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发照片讨论投屏的情侣,管他呢,麦耘恒本来就该鲜艳明亮声势夺人;至于自己,经常在话题的风口浪尖出现,每次都没有姓名,约等于毫无影响。
她悄悄在枕边留下纸条:“起早去录音啦,下午5点来这个地址,园区门口见。”
纸条上内容属实,第二天一早翁如晤就去录音,关进棚里直到下午四点,叶展真发来消息:“速速出现,最后一批货物抵达。”
翁如晤火速下楼冲到马路对面,叶展真和郭寅戴着墨镜像两个特务:“赶紧上车,我们赶飞机来不及了。”
刚准备离开,钟嘉颖从恒星走出来,碰巧偶遇了上车的三位。她充满好奇:“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翁如晤的……”郭寅的还没说完就被翁如晤捂住了嘴。翁如晤看着叶展真:“你要不要一起来?”
车子在高架上快要起飞,叶展真掐着时间:“帮你买到这些东西,我才知道自己多么神通广大。麦耘恒真的是好福气,何德何能拥有这么贵重的礼物。”
钟嘉颖没能问出礼物的内容。到了园区八号楼,叶展真和郭寅帮忙把最后两箱东西搬到二楼,急着离开:“你们先聊,我们赶飞机先走了。”
翁如晤捧着笨重的纸箱腾不出手感谢:“玩得开心!”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孩,翁如晤拆开包裹摆在空地,新的话筒和耳机送进里间,探出头来看钟嘉颖,她正在张着嘴房间里惊叹。翁如晤有些不好意思:“很像仓库对吧?小偷来了都会退出去。”
“天啊,你竟然真的做……”她左碰碰右敲敲:“布置这里用了很久吧。”
“嗯,花了三个月时间,都是悄悄弄的。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给钟嘉颖认真介绍了这份礼物,钟嘉颖沉默许久震撼不已:“他肯定会喜欢的。不止他,我也很喜欢,但我知道我绝对复制不出来,这是对声音有爱有追求的人才能做出的东西。天呐。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看?”
“现在。估计他在来的路上,我给了他地址,可能要绕一会儿。”翁如晤想到这里还巴望了窗外:“他能找到这里吧?”
“怎么可能找不到,又不是傻瓜。你搞了这么大一份礼物,又邀请我来,无非就是想给我看麦耘恒新游戏的上限,的确,我现在刮目相看。不过放心,没有我麦耘恒也可以,对美术和创意追求就跟他对技术的严苛是一个道理,他不会做美术,不代表他不懂,总会遇到新的人可以磨合的。再说,他就把工作室放在恒星隔壁,什么居心我会不知道?”
翁如晤没说话,还得是共事过的人,简直不要对麦耘恒太了解。钟嘉颖坐在手工制作木箱上,依旧贪婪地打量每个物件,最终定格在她身上:“翁如晤,你是我见过的最会爱人的人了。”
“怎么会?我几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比起付出很多的人,我只给了他一点点。”
“有些人看起来付出了很多,却几乎每件事都没做到对方心里,但你只做几件事,每件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准时出现——不知道该说你太高明,还是纯粹是了解他,又很真诚。你有一种不属于生活的妩媚,总会点亮他人庸常的生活,让习惯了平淡的人不知所措。我现在可是真的在羡慕麦耘恒了。”
还没等回答她,麦耘恒的电话来了——他到了园区门口。钟嘉颖拿起包:“我该走了。”
“你不一起吗?”
“看你们秀恩爱?我的天,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而且你们一起给我施压,诱惑我加入新
团队,我怕拒绝了被你们灭口。”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钟嘉颖忽然拥抱了翁如晤:“麦耘恒是我放不下的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希望你们幸福,你们都能做出更加超越自己的作品。总之我们距离很近,经常见面,如果他欺负你就和我说,我有很多办法治他。”
远远看到麦耘恒时,他正在打喷嚏:“怎么约在这儿。”
“给你准备了礼物。”
“这里有美食街?还是有什么二次元店铺?”
“跟我走就好了。”
殷高西路的艺术创意园区距离他们生活的区域六公里,在上海不算很远的距离。园区绿植很少,多为三层建筑,每栋楼都漆成不同的颜色的集装箱,年轻,也有些枯燥。好在有很多小型创业团队,午休时间和夜晚非常热闹。翁如晤拿出一条麦耘恒的领带:“来,蒙眼睛。”
用自己的领带蒙眼,麦耘恒觉得新鲜,弯下腰任她处置。扶着麦耘恒歪歪扭扭上了楼,翁如晤用指纹开锁,还不忘一只手扶住他脸上的领带:“不许偷看。接下来是听力测试。”
麦耘恒摸着黑小心翼翼往前走,翁如晤先敲了敲门口的门锁,用力拉了几下:“这是什么声音?”
“给枪上膛?”
“没错。”翁如晤又拿起几根意大利面塞进一个皮革眼镜套,用力拧了一下:“这个呢?”
“骨折了,还挺严重。”
麦耘恒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碳。翁如晤笑着说,恭喜你现在走进了雪地。那么我要给你配上有故事感的声音了。
她用包好的鼓槌敲了旁边的厚铜片,发出了钟声,麦耘恒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碳上原地踏步;翁如晤捏紧揉搓着旁边的皮革大衣,又推了推用绳子捆好的做成门的形状的木板,紧接着拿起旁边的干毛巾用力扯了几下:“你想到了什么?”
“想到主人公穿着厚外套在雪地里走,听到了教堂的钟声,推开门看到了让他心里波动的事情,心跳变快了。”
“可以啊麦耘恒,你想象力真好。”
麦耘恒来了兴致:“那,有什么搞笑一点的音效吗?”
手里被递了个电子烟形状的东西,翁如晤给他找准方向:“吹吧。”
老实的麦耘恒用力吹了一下:“笛子?”
“卡通片专用。”
“那……心动呢?”
耳边传来一阵风铃声,随之而来的是眼前的光明。麦耘恒睁开眼睛,100平方的工作室里摆满了拟声的物件,东西很多但不杂乱,分类很明确,收音话筒吊在半空,录音设备在单独的房间,还放了一架roland的电子琴。墙上贴了隔音板,还有一面墙有装饰作用,贴满了长短不一的木块,这是炮制了无限声域录音棚的样子。最后的夕阳就在此时放肆地照射进来,占领了站在古董旧物市场一样的房间。翁如晤转过身时,头发和脸庞都沐浴上了温柔的碎金。她没注意,只认真地介绍:“这个铝合金铸造的剑和普通道具不一样,声音很大,会更贴近动画和游戏里需要的打斗效果;这个装着豆子的盒子和花环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可以模仿海浪,还有一个可以模仿木丛;这个菜板很有用!可以用手模拟赤脚走路的声音,擦干净了还可以用水果模仿掏内脏,然后把水果吃掉……”
“所以这里……”
是给你的礼物。工作室是我租的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公司淘汰的箱子里捡回来的,模仿走路声的鞋子都是我的,未来可能也得加入你的,女鞋有些局限……但这些不都是旧物,很多也是我买回来自己改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