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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先戴上配角面具 > 第153章
  “嗯。”
  “半年前去世了,突发的胰腺癌,身体弱又顾着去帮女儿带孩子,还要抽时间照看老母亲。”
  “她也是很优秀的律师,怎么会这样。”
  “女儿哭,带孩子累,她心疼就去帮忙;她妈也病重,经常打电话叫她过去,觉得女儿不管她……在殡仪馆送她的时候,老公和女儿在悼词里写,是贤妻良母,我听着不太舒服。”
  翁如晤没说话,只握着妈妈的袖子安静地听。“袁阿姨走了我经常梦到她,大学时期我们一起在图书馆借书,见面还聊《律政先锋》,然后我就想,我的律师证哪去了,好多年了,我得去找,暖气旁边的铁盒也找了,你的书桌也找了,找到你爸看见我就烦,说也用不上了还找它干嘛。但我非要找到,把家里都翻了个遍,还扔掉了不少东西,你爸舍不得的东西也扔,扔到家里宽敞了一圈,最后你猜在哪。”
  “在哪。”
  “在你爸爸的笔记本里。他跟我谈恋爱和刚结婚的几年都会记录恋爱生活。我当时很爱看他写的日记,像情书一样,也觉得肯定会珍惜这个本子一辈子,就塞在封面那个夹层里,因为我觉得重要的东西得放到一块儿……你看,当初觉得爱情重要,结果它害得你连最该在意的东西都弄丢了。”
  “你后来没用得上律师证吗。”
  “在奉城用得上这个?你妈的脑子就是招牌。但那几天我犯拧,非要找到这个东西。你爸不让我扔东西,也不让我在家里翻来找去,还催着我去做正事,正事是——去老年大学找个带孩子的班上,为你有后代做准备。当初我们计划好的,在你工作之后就去旅行,我一直想出国,也想看看《律政俏佳人》拍摄的地方,你爸快退休的时候打了申请,前一阵申请通过了,但他不想陪我。想想我出国都是在结婚前,结婚后生了你就再也没出国过了,你爸画大饼能耐,没有一次实现。”
  “他倒是带我去过故宫。”
  “哼,那是因为车程两个小时,你看他除了来找你,出过省吗,结婚没必要,保护的都是男人,但女人都很好,所以他们看着就没那么差,妻儿都算家具。但猪儿,我和你爸过了大半辈子,他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然后我猛地发现,在我心里,自己也不是最重要的,所有人都比我重要。你袁阿姨就这样走了,我呢?你也要这样过完后半生吗?没有更好的活法吗?你读过的书比我多,你可以替妈看看。这些话我本该更早对你说,但我才找到我的律师证。小小的本子,我才找到。”
  翁如晤搂紧了妈妈的手臂:“妈妈,你知道吗,麦耘恒妈妈是个特别自由的女人,她就很酷,没那么爱儿子,但我很喜欢他。你不必太爱我,喜欢什么就去做。比起你无私奉献,我更希望你做自己。和别人介绍时,我都介绍我的妈妈是奉城的律师,很厉害的!”
  “是怕我给你丢脸吧。”
  “怎么会?我妈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读初中那会儿你还帮平丰县被强制征用了稻田地的农民打过官司,分文未取,我妈妈是英雄。”
  “那你呢,做过什么善良的事吗。”
  翁如晤把《秘密花园》的原委讲给了妈妈,包括项目的初衷是因为朋友的母亲去世。黑暗中妈妈挪了挪身体坐了起来:“这个花园的人很多,我也是因为你外公外婆还有袁阿姨,一直在花园里。妈妈接下来真的要去旅行了,走到哪里算哪里,应该不带你爸爸了,他亲戚朋友都在身边,不会没人照应,我再不动身就真的老了。”
  妈妈并不准备在上海待多久,翁如晤第二天便带妈妈去了声音花房,亲自展示了怎样用声音创造故事。翁如晤妈妈十分入迷地看女儿展示,翁如晤还挠了挠头:“上次那个磬音,你跟双胞胎找到了吗?”
  “没有。”麦耘恒摇摇头:“我们尝试了很多。”
  翁如晤摆摆手,准备后面再帮麦耘恒寻找,妈妈好奇地问,那种磬音?翁如晤比划着描述了半天,找不到特别禅宗的声音,妈妈忽然笑了:“你去买一根芹菜,粗一点的,扔进陶瓷的餐盆里试试。”
  小情侣微微一愣。妈妈解释道:“我跟你爸吵架经常往盆里扔菜,芹菜很空灵。”说完她的手肘正好推到了自制的胶皮门闩,“吱呀”的声音让妈妈忽然大笑:“哦,这个像你两岁时哭的样子,压着嗓子哇啦哇啦大叫,我都分不清你要做什么。”
  麦耘恒就在身边,翁如晤尴尬得狠狠捏几下有哨响的慢回弹玩具,妈妈笑了:“哎呀,这不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鞋的声音,踩一下就会呱呱响,你很喜欢,我和你爸爸要烦死了。”
  这都行?但的确有点像……翁如晤只好把慢回弹玩具放下,抬头碰到了挂在半空的塑料门帘。这是特意收来的老物件,用回形针和老糖纸串成的,没想到妈妈开口:“你小时候就喜欢把这些挂在腰上转圈,说这是你的裙子。”
  每一件都很稀奇。妈妈来了兴致,伸手在各个物件上拍拍敲敲:“哎呀,这个音乐盒很像你爸爸做的,当时你不肯吃米糊,他专门做个音乐盒骗你,你好奇一张嘴,我就赶紧把米糊塞你嘴里。”
  没想到每个物件都能联想到童年回忆。翁如晤努力扳正妈妈的听觉:“妈妈,你也想想和你有关的声音嘛,那边有高跟鞋,别总想着我。接下来你不是还要踏上旅途吗,第一步就是先想着你自己。”
  “因为有了你之后太幸福了,所以每个声音我都记得。”妈妈笑得累了,长吸了口气:“你也是妈妈旅途的一部分呀。”
  工作室开着窗,屋里很多东西叮当作响,用来压住心中鼓噪的情绪。翁如晤想说什么,看到麦耘恒在不远处轻轻地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叶展真的电话及时地进来,提醒大家开饭了——她似乎热衷一切可以被称为“家人”的亲友关系,在翁如晤一行人进门时也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妈”。
  “你们在外地打工多了是不是看谁都是妈。”
  “那当然不是,看您亲切。可惜我妈不敢出远门,我在上海都见不着她,这是我男朋友郭寅。”
  郭寅在厨房里拎着炒勺鞠躬,酱汁落在地上之前精准用手接住,把手伸向厨房纸巾。翁如晤妈妈笑着说,上海这一点还是好的,都是男孩做饭。
  “因为我们都是事业型女强人啊!”叶展真捂着额头,不出意外,她应该又去打肉毒了。不过郭寅没看出来,还在问:“你发烧了吗?”
  “我头疼。”叶展真贴近郭寅的肩膀,得到满意地被
  摸额头之后开心地朝客厅眨了眨眼睛,翁如晤嫌弃地吐了吐舌头。转头看到妈妈拒接电话:“还没理我爸呢?”
  “他每分钟都要找我,说活不下去了,休想,我不回去。”
  “万一真的有急事呢?”
  “我对你爸太了解了,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和老朋友钓鱼。如果在电话里吵嘴,还要怪我把鱼吓跑了。我们开心,不用管他。”
  的确,如果是真的担心妈妈的安危,爸爸应该把自己的电话也打爆了,但爸爸安安静静,的确不像话。翁如晤悄悄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老头在阳光下晒得黝黑:“有事?”
  她只能寒暄了几句再挂掉,老夫老妻相互了解的程度太可怕了。麦耘恒凑在耳边:“你想要撮合他们吵架和好吗。”
  “不想。”翁如晤很认真:“我妈以前什么样子我太了解了,她是事业做得很优秀的人,被我爸一直数落,这次如果不是真的逆反了,不会自己来上海找我玩的,我也对我爸很了解,他如果来找我妈,道歉了,她又会回到那个无私奉献的怪圈里,每件想做的事情都被打折扣,比起被这么爱,还是做点喜欢的事比较重要。”
  “明白了。”麦耘恒拿起手机晃了晃:“我介绍我妈给她认识,怎么样?”
  郭寅摆满湖南菜的桌子,辣得每个人都在流眼泪。妈妈独自出来摆脱了一点妈妈的束缚,吃饭听了整场的叶展真酸涩暗恋郭寅的全过程。郭寅全程微笑,全部结束了才补足:“她讲了自己多么不易,唯独不说不爱我的时候,正眼都不愿意看我。”
  “算了,旧账不翻了,一辈子只谈一个男人才没意思。我和你叔叔认识就恋爱结婚了,到现在回味才知道没意思,初吻和结婚都是同一个人是最无聊的。”
  餐桌上沉默了一秒,叶展真巴掌拍得咣咣响,大家都在赞同,只有麦耘恒在默默用筷子往嘴里送饭。喝了酒还畅聊到深夜,第二天妈妈就上了去香港的飞机。用她的话说,没时间看女儿做舞台,她看世界的每一站都很紧急,她早早就打了申请,再不用来不及了。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怀疑了一路的翁如晤终于忍不住:“你不对劲。在叶展真家吃饭的时候我妈说起初吻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初吻是被谁亲走的?”
  麦耘恒挑了挑眉毛不说话,只牵着翁如晤在停车场找车。车子行驶在高架上,翁如晤还是在副驾驶嘀咕:“你和我说过遇见我之前没谈过恋爱的,难不成是高中谈过恋爱,还是初中?不会是幼儿园吧?被人亲过很正常,小朋友情窦初开。麦耘恒,你跟我说嘛,我又不会怪你,初吻只是回忆,不影响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