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值冬季,但因为是公共喂养区,当地提倡鼓励淡季喂养候鸟,所以即使现在,海鸥们也各个肥胖大胆。
成百上千只海鸥在海岸公园汇聚飞翔,让萧瑟的冬季散发出勃勃生机。
不远处有绵延几十米的低矮礁石,是海鸟在这里安家栖息的地点。
海鸥通体白色,翅膀和头顶连接鸟背的地方呈现灰褐色斑点,鸟头来回转动,时而张喙发出“欧”“欧”的鸣叫声。
他们走到这里时,正值下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刻。
公园里铺满了齐整的灰石砖面,到处都有零零散散的人群。
这群海鸥视力好,又极精明,轻松可以分辨出哪些人手里有食物,那些没有。有时看错了,发现游客“无利可图”,便头也不回地飞走,继续物色下一个人。
它们虽然是鸟类,却被调教得很
现实。
悄无声息地,有一只带着深灰色斑点的海鸥一直在她周围打转,忽然飞远,又朝她的面前径直飞来。
周予夏被海鸥的“热情”吓得退却几步,有些无从招架。
而这只肥胖的海鸥显然看出了她的犹疑,折返几次后故意在她头顶上歇脚,左顾右盼,一点都不客气。
周予夏看不见它在干什么,只能对着空中挥手,这下好了,海鸥见她手指来回移动,以为她手里有吃的,更加放肆在她脑袋上探来探去。
反观黎初临这边,十几个乖乖围成一圈准备接受投喂。
他向空中洒出饵料,成群的海鸥立刻飞扑起来,腾飞间还散落了几支羽毛,随着海风慢悠悠地飘荡着。
黎初临一身休闲的黑色成套卫衣卫裤,腰处露出一圈白色的t恤,外面一件温暖的灰色细条纹羽绒服,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优越的骨相轮廓看起来格外凌冽。
他唇角扬着微弱的弧度,温和的神色与蔚蓝的海水相得益彰,映射出那暗含着灿烂星河的眸光。
这时,一只海鸥停落在手掌上,他浅笑了下,小心抬着胳膊,稳步移动到予夏身边,想递给她。
周予夏看见这只亲人的海鸥来了兴致,双眼放光,搓搓手,极力克制兴奋,缓缓抬手靠近黎初临,正在两人指尖将要触碰之际,原本落在他手背上的海鸥倏地展翅飞走了,而后停在下一个落脚地——周予夏的头顶。
她有些无语,禁不住气得鼓起两侧脸颊,像只受气的松鼠。
这些海鸥怎么都拿她开涮。
黎初临眉眼间的温意更浓了,低低笑出声来,然后轻拍下她的头顶,赶走那只“自来熟”的海鸥。
看来这些有灵性的动物和他一样,都对她可爱的小脑袋。
喂完鸽子后,她和黎初临沿着海岸线石路散步。
冬天日落得早,没过一会儿,太阳西沉下去。
日落时分,海面停了风浪,平静舒展。
东南方向,太阳像一个火球黏在空中,橘红色自西南向陆地的方向逐渐晕染开来,犹如水粉颜料滴落水中。西北方向仍是宁静澄澈的蓝色。
日出渔船倾巢而出,日落尽数而返。
伴随着海鸥群在空中盘旋鸣叫,路过的轮船频频发出笛声,宣告一天的结束。
两人走到一处镂空的木椅上歇息。
黎初临离开复返,端着两杯刚刚给予夏暖手用的热茶。
不管穿多厚,她的手只要暴露在冷空气中就会变得跟在水里拔过似的。
他出来前特意拿了一副毛线手套,予夏硬是不戴,说一定要用手指感受沙子的温度,结果没过多会儿,手冻得通红,十指末梢微微发麻。
他也不再问予夏的意见,直接把手套给她戴上,紧握着她的手掌贴着热茶杯。
黎初临并不会因为她没听自己的忠告生气,或者责怪她不懂照顾自己。
予夏不是温室里的雏鸟,而是一只历尽风霜仍对世间怀有好奇心和热枕的林中精灵。
她独立,自由。
他也如此。
在相爱中,能做的除了陪伴,便是在对方疲倦时随时备好后路。
☆、
第87章 可抵人间无数(二)
黎初临搓了搓她的手背,想赶紧把掌心的热意过渡给予夏,温声问,“冷吗?”
她的眉眼被浪花侵得柔和,唇形微微勾起浅淡弧度,眼角鼻尖已经被冷风吹得泛红,头发也有点乱了。
就算这样,也只是轻轻摇头,略带鼻音地问:“你呢?”
黎初临学着她的模样,同样摇摇头。
懂者,莫若彼。
周予夏吸了一下鼻子,语调轻快,“我好开心,能和你一起体验,这点冷算什么?露营,野餐,邮轮,潜水……我错过了太多和你一起尝试的机会,我想和你创造美好的回忆,以后等老了,我们就坐在躺椅上聊发生过的趣事。”
黎初临浅笑说:“比如那两只驻足的海鸥。”
周予夏再次被勾到回忆,抿着嘴巴点头。
他目色柔和,低声道:“以后我们争取每个月都完成一个心愿。”
周予夏冷得感觉睫毛都冻住了,还是微眯双眼,表示十分怀疑可信度。
“每个月?我能勉强每周休满两天,你呢,黎初临教授,手术研究讲课论文……这么多事情,凡人再高效率也有极限的好吧。”
黎初临望着予夏,半张侧脸全是暖黄色的辉光,皮肤看起来紧致的没有一颗毛孔,仔细辨别,依稀可以看见轮廓围着一圈柔软的绒毛,将他的温润如玉发挥到极致。
他的嗓音就如这泛着粼粼波光的海平面,低磁与暗波悄藏在海岸线之下。
“以前没有想做的事,只能工作,现在不一样,你在我身边。”
周予夏哑言,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她明白他的感受,因为自己曾经也是如此,如果不用工作课题麻痹神经,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逃走,事情又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会不会……因为她的一意孤行,他们浪费了五年。
“予夏。”
身旁的人倏地唤她回神。
她复拾起浅浅的笑意,“嗯。”
“今后,我们会一起走很远。”
他们肩抵着肩,手指缠绕,半侧脸相视凝望。
刹那间,不知谁将她心底积压已久的布满青苔的灰石掷进海中,一声闷响,坠入不知深渊的海底,失了踪迹。
周予夏感觉冻僵的手指在热茶和他掌心的温度下逐渐恢复知觉。
她扬起一个比落日余晖更加灿烂的笑容,用力朝他点头。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纠结,后悔不是她的性子。
就像黎初临说的,他们还在一起,有余生的时间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两人吃过晚饭后,周予夏还想回海边消食散步顺便放烟花。
奈何夜晚风浪涨潮得厉害,她冻得牙齿直打颤,就算这样也还是要坚持放烟花,可是夜晚海风比下午冷了好几个度,吹在脸上就像含着刀片似的,连打火机也罢工了。
周予夏无奈的撇撇嘴,只能被黎
初临牵着回酒店。
开门瞬间,套房的灯光悉数亮起,地暖加上空调,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只是空气有点干燥,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开加湿器。
海边潮湿,但是酒店24小时开暖气,室内干热,呼吸一口都感觉喉咙发干,忍不住发咳,她不喜欢。
在夜色灯光的衬托下,那轮瓷白浴缸格外瞩目。
和下午来时不太一样,旁边的台面上多了一个花瓣篮子,里面装满了鲜红色的玫瑰花瓣,让客厅里也弥漫着玫瑰花淡淡的幽香。
周予夏轻轻用手指划过浴缸瓷面的边缘,凉凉的。
她不自觉想象了下浴缸里加满水,飘散着红色花瓣的场面。
黎初临将外套放好后瞧见予夏对着浴缸发愣,以为她想泡澡暖身,伸手去开浴缸的热水开关,边问:“很冷吗?”
周予夏瞥了眼那只修长的手掌,立刻抬手,“不用不用,我用淋浴就好。”
她迅速拿着备用衣服跑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进去好一会儿,才传出袅袅的流水声。
温热的水淋在头发上周予夏才反应过来,怎么刚回来就来洗澡了呢,搞得她好像急不可耐一样,可是话已经说出去,头发也湿了,也只好就此先洗。
淋浴好后,浴室的镜子被热水熏得雾气朦朦,她扯了洗手台上的两张纸巾,三两下抹去水珠,镜中立即映出绯红的面颊。
双眸含水,唇瓣朱娇,肌肤白嫩,顶光洒下来勾勒出她的身体线条,锁骨延伸到肩膀两侧突出两个小骨头。
周予夏有点心不在焉,也没耐心把头发吹干,半滴着水珠就跑去套件浴袍,就出了浴室的门。
黎初临正在客厅讲电话,听见动静后,轻轻扫过来一眼,和对面没再多费口舌,不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周予夏刚刚似乎听到通话间有病人,手术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