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璋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
弘晖见他一边脸是红的,轻轻抚了抚,心疼道:“疼吗?”
永璋眼里迅速积蓄起泪水,他抹了把眼,扭过头去,哽咽道:“不疼。”
弘晖放下手,叹息道:“怎么会不疼,回去让奴才好好给你上药。”
永璋哭道:“汗阿玛,母后……母后她已经知道错了……”
“傻孩子,父皇知道。她是朕的发妻,父皇不会将她怎么样的。阿尔松阿在乾清门,你去替父皇跟他说说话。”
永璋一时间没能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弘晖失笑道:“以后,他就是你的倚仗了,去吧。”
永璋瞪大了眼睛,就连采采都变了容色。
“汗阿玛,您……”
弘晖正色道:“你是朕的嫡子,拿出你嫡皇子的气度来,朕罚的是不法不忠不仁不义之辈,非是你和皇后。钮祜禄家族很大,祛除枯枝败叶,大树才能继续向上生长,钮祜禄家也是如此。
朕驱逐不法不肖钮祜禄族人,才不会形成昔日佟半朝之势,是在保全你。真正的钮祜禄家主是你的叔祖,不是旁人,有他在,钮祜禄氏就在。去吧。”
永璋听明白了,他狠狠抹了把眼泪,叩头谢恩道:“是,汗阿玛,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弘晖:“……好。”
永璋回头去看母亲,采采将头扭过去,不看他。
永璋来到她面前,扶着她的膝盖跪下,道:“母后,儿子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采采:“……”
永璋膝行后退三步,叩头,起身离开了。
看着永璋一扫阴霾,脚步轻快的走了,弘晖挥挥手,让苏小柳清场。
采采浑身紧绷的坐在宝座上,目带仇恨、犹疑、不解的看着她的夫君向她走来。
弘晖在她身边坐下,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神色和目光都很是柔和。
采采:……
弘晖将她的脸掰过来,捧着仔细看,轻声调笑道:“长皱纹了。”
好像他们还是新婚夫妻一般。
采采受不了大哭起来,一边捶他一边大哭道:“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弘晖揽着她的肩膀任由她捶打,等她哭累了捶累了,叹气问道:“你怎么不跟他说?”
她就算再恨,都没有在儿子面前说他一句有损父亲威严的话。
采采:“说什么?”
弘晖:……
采采恨声道:“说他的父皇早就不行了吗?说偌大的后宫只是一个摆设吗?说我这个皇后早就开始守活寡了吗?还是说,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弘晖无奈了,重重申明道:“朕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采采冷笑:“呵,你以为我会信吗?”
弘晖长长“啊”了一声,没办法道:“你这醋吃的,未免太没道理了些。朕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有见不完的人,回到后宅还要受你无端的猜疑和折磨,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朕吗?”
采采:“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在毓庆宫,住的很舒心吧?”
弘晖眯了眯眼睛,箍住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咬牙道:“朕最近翻阅秘籍,学了些花样,朕虽然不行了,也能让你欲、仙、欲、死,你要不要试试?”
采采一把推开他,又羞又气又怒道:“你敢动我一下我跟你拼命!”
弘晖没好气道:“看吧,朕给你机会,你又不愿意。罢了,不说这个了。你既然认为朕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你若是告诉了儿子,朕在他心中,就不是一个完美的父皇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采采失神了片刻,回忆起从前和现在,道:“可是,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从来都是。”
弘晖:“……就算我不能行男人事了。”
采采:“是不是男人,又跟那东西无关。我的夫君文能安邦定国,武能率领千军万马平定西北,如今更是九五至尊,怎么就不是男人了?他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弘晖心神触动,抚摸着她已经见年纪的脸颊,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道:“在你心里,我一定不是一个完美的夫君。”
采采苦笑道:“你处处都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只有一个妻子。”
弘晖:“……这才是你一直以来的意难平之处。”
在锦绣还未回京前,采采一直好好的,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锦绣回京开始的。
她不能理解,德亨为什么会在龙精虎猛的年纪只有锦绣一个妻子,在弘晖已经生下十多个孩子时候,德亨宁愿只有一个永琏,也不纳二色。
她不解,但她嫉妒。
她疯狂的嫉妒锦绣,她将视线从栋鄂氏身上转移到了锦绣身上。
而弘晖只觉着她无理取闹,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采采流泪不止,质问他,也是质问自己,道:“我不能吗?”
弘晖揉了揉眉心,妥协道:“当然可以。”
再加一句:“是我辜负了你。”
采采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敷衍,看着他良久,转过头去,失望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也不用如此来安抚我,我现在,跟个废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弘晖也觉着刚才那句“辜负”做戏没什么意思,他们老夫老妻了,谁不知道谁啊。
他理了理袍摆,平静道:“朕处置了钮祜禄氏,为了不让外人猜测我们帝后失和,朕将常住翊坤宫。”
采采讽刺一声:“哼。”
弘晖:“你不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此后余生,咱们夫妻只能相互折磨了。朕会独宠皇后,不再踏足其他宫闱一步。”
采采:“……哈。”
第420章
秋去冬来, 倏忽就已经是冬至。
冬至这日,新帝亲率诸王公文武百官大臣百姓在天坛祭祀皇天后土,向天地神灵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栋鄂延寿看着高台上, 并列比肩站在帝王身后半步之遥的永华和永璋两位皇子,心下叹息不已。
十月份,户部印纸币颜料盗窃案重启,最后查出幕后黑手乃是钮祜禄氏, 皇帝下重典,将钮祜禄氏阖族流放宁古塔,遇赦不赦。
他以为机会来了,正在联络朝臣上书立皇长子为太子时候,一等公阿尔松阿回朝,皇上对他论功行赏,赐黄马褂,加双顶戴花翎, 领双俸, 加太子太保……令皇嫡子永璋称其为外叔祖,俨然是又一个索额图。
而他多年以为的帝后不合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虽然是在孝期,但皇帝和皇后出现的场合,两夫妻配合默契,情谊深重,看不出有裂痕的迹象。
就算帝后是在做戏给他们看,但皇帝愿意做戏, 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盛大的祭祀进入尾声, 皇帝亲将祭祀白肉分与近臣和侍卫们吃, 这叫分胙, 也叫散福。
皇帝拿起精刀匕首,切下一块最肥嫩白肉给定亲王德亨,定王面色肃穆非常,双手接过胙肉,捧着盐、酱油等蘸料托盘的太监上前,定王手抓白肉在蘸料盘子里蘸了蘸,将胙肉送入嘴中,咀嚼而下。
弘晖肚子里都要笑翻天了,在知道自己会将第一块胙肉分给他食用时候,德亨就从选肉、煮肉、上肉等环节严加把控,还亲自挑选了蘸料端上,就是为了不在吃胙肉过程给吐出来。
别说,今年的胙肉就是比往年的瞧着要白要嫩,更加没有腥臭之味,也煮熟了,就算只是沾着盐巴吃,也很好吃。
又切了四份出来,命一份送往慈宁宫给圣祖老太妃们,一份送往太后宫中,一份送往皇后宫中,一份送往贵妃宫中。
然后就是臣子分食,再亲手切了给永华、永璋两个,再分给诸如允禩、允祥、雅尔江阿、衍潢、德隆等宗室王公们,其次切了分给阿尔松阿和延寿两位舅兄,最后是徐元正等阁老重臣。
剩下的让永华和永璋两兄弟替他,切肉分给文武百官和侍卫们。
目送皇帝和定王他们离开,延寿对意欲离开的阿尔松阿笑道:“今日的胙肉与以往大有不同,公以为呢?”
阿尔松阿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道:“本公未曾觉着有什么不同。”
延寿:“此乃天子亲赐,自是有所不同的。”
阿尔松阿:“以往不是天子亲赐吗?”
延寿:……
个老匹夫,跟老子装傻是不是?
阿尔松阿懒得理会他,告辞离开。
他一路走的很艰难,一步迈出就有三五个人跟他问好,向他致意,他心里只觉着越来越烦躁,他从未如此刻觉着这些个狗屁王公官员这么讨厌。
以此看来,他的兄长阿尔本阿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这样的场合,他一定很喜欢,免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烦扰,得以清净。
“叔祖。”永璋在身后唤他。
阿尔松阿心下叹气,这个是真不能应付了。
别人让开路来,永璋来到他面前,欲给他行礼,他忙将人托住,自己恭敬行了一个千儿礼,就算永璋托着他的手肘不让他跪下,他仍旧坚持行完这个礼。
好一出君臣佳话,都可以入画做范本了。
永璋笑道:“我见叔祖这边热闹非常,在说什么呢?”
都是一些屁话,要么就是结交送礼的,让人讨厌。
阿尔松阿当然不能这么说,就笑回道:“在说明年恩科,定有许多学子入京参考,朝中又要多许多人才了。”
其他人忙应和道:“是,是……”
延寿那边反过来了,是他拉着皇长子永华在臣子间穿梭。
永华无奈,道:“舅父,我还有其他事情,实在无暇他顾,舅父若无要事,也快些离开吧。”
延寿比他更无奈,道:“大阿哥,您好歹上些心吧,您是皇长子……”
永华不耐烦道:“大清朝的皇长子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我劝舅父一句,莫要多思多虑,皇上虽未有先帝之雷霆,但也同样不喜欢朋党。我不是非舅父不可,舅父若是触怒雷霆,钮祜禄氏就是前车之鉴。据我所知,栋鄂氏可没有一个阿尔松阿来撑脸面。”
延寿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永华语气软了些,道:“先公彭春乃是何等战功赫赫,栋鄂氏子孙竟没有遗留他老人家半分武壮之风吗?我言尽于此,望舅父与我共勉。”
延寿忍辱道:“大阿哥就这么看不上栋鄂氏?”
刚转了半个身的永华顿了下,又转回来,抬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了延寿半晌,勾了勾唇角,傲慢道:“若是没有你暗中勾连朝臣立什么狗屁太子,阿尔松阿人还在西山,你今天根本就看不到他。现在反倒质问我看不上栋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