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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有迹可循 > 有迹可循 第104节
  姜半夏说:“你和江望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等小家伙出生了,不至于手足无措。”
  “哇,这么多,谢谢昭昭!”许归忆欣喜地探身,翻看着袋子里的书脊。
  姜半夏在她旁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气色:“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开始孕吐?胃口还好吗?”作为过来人,姜半夏深知孕早期的反应最是磨人。
  “完全没有!”许归忆得意地摆摆手,很是心大:“除了老是睡不够觉,身上懒洋洋的没劲儿,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吃嘛嘛香,睡眠质量还特别好!”她拍了拍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脸轻松惬意,“我们家小宝贝知道心疼我,以后定准是个天使宝宝。”
  “行啊你,体质真好。”姜半夏笑道,还是忍不住提醒她:“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这才刚开始呢,孕吐这事儿,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
  该说不说,许归忆还是年轻,这会儿还在这里信心满满地立flag,“昭昭,我有预感,孕吐这种酷刑肯定轮不到我头上。”
  然而现实是,许归忆说完这句话不到两天,就被啪啪打脸了。
  孕六周左右的一个清晨,许归忆刚刷完牙,熟悉的薄荷味钻进鼻腔,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突然毫无预兆地顶了上来,登时冲垮了喉咙口的防线。
  “呕——”许归忆猛地扑向洗漱台,吐了个昏天黑地。
  这仅仅是个开始,从此,“孕吐”这个恶魔便缠上了许归忆。它不分昼夜,毫无规律地发作,有时只是闻到一丝油烟味,有时只是喝了一口白开水,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就会瞬间将她击倒。许归忆吐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迅速蔫了下去,原本灵动的眼眸现在只剩下四个大字——生无可恋。甭说吃嘛嘛香了,她现在光是看到食物,胃里就开始条件反射地翻腾。
  江望看着自家媳妇儿被折磨得蔫头耷脑的样子,疼得心都要碎了。他变着花样做清淡可口的饭菜,搜罗各种据说能缓解孕吐的酸梅、柠檬、苏打饼干,希望能减轻一点痛苦,可惜收效甚微。
  一天深夜,许归忆又一次在洗手间吐得撕心裂肺,吐完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江望怀里,眼泪汪汪地说:“三哥……我后悔了……当妈妈太痛苦了……我现在有种活不好也死不了的难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未说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呕吐。明明胃里已经空了,还是止不住地干呕。
  江望帮她拢着头发,看着女孩纤细的肩膀随着干呕微微颤抖,心脏拧得生疼,原来这就是孕育一个新生命的代价。
  他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适时递上温水:“感觉好点没,喝点水漱漱口?”
  许归忆无力地摆摆手,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勉强漱了漱口,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
  “你这反应也太厉害了……”江望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焦和无措。他脑海里飞快闪过所有能求助的人,最终定格在自家那位在医院工作的姑姑身上。姑姑是医生!医生总该知道怎么办!
  江望也顾不上现在是深夜几点,火急火燎地打给江雅南:“姑姑!是我!”
  “小望?听你这声音急吼吼的,出什么事了?”江雅南温和地问。
  “姑姑,十一这两天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我看着太遭罪了,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孕吐啊?或者……或者吃什么药能压一压呢?”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即传来江雅南哭笑不得的声音:“小望啊小望,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我是耳鼻喉科大夫,不是妇产科大夫。你媳妇儿孕吐,我是能给她喉咙喷点麻药让她感觉不到恶心,还是能把她鼻子堵上让她闻不到味儿?这事儿你问我,跟问路边的电线杆子有什么区别?”
  “呃……姑姑,我……”江望被姑姑一番话问得难得语塞,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关心则乱。
  耳鼻喉科……他懊恼地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蠢得可以。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媳妇儿,关心则乱嘛。”江雅南失笑,语气缓和下来,“小望,孕吐是孕妇正常的生理反应,个体差异很大,小忆反应重点也难免。这事儿没什么好办法,主要还是靠熬,注意让她多休息,少食多餐,吃些清淡好消化的,苏打饼干、柠檬水这些都可以试试看有没有用,能缓解一点是一点。要是吐得太频繁,出现脱水症状了,就得赶紧去医院看医生,别硬扛。记住了啊,是妇产科!不是我这看嗓子看耳朵的!”
  “知道了姑姑。”江望讪讪挂了电话,一回头,正对上许归忆看过来的揶揄目光。
  许归忆刚才虽然吐得天旋地转,但江望那通病急乱投医的求助电话还是让她听了个大概。看着江望这副懊恼又尴尬的样子,许归忆心底那点难受劲儿竟奇妙地冲淡不少,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归忆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咳嗽,“哈哈哈……咳咳……三哥……你居然跑去问姑姑怎么治孕吐哈哈哈……姑姑可是耳鼻喉科的专家啊!你怎么想的……”许归忆越想越觉得好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江望被她笑得耳根发烫,又心疼又窘迫:“你就笑吧,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看你难受得厉害,急得脑子一时短路了么……”
  “哈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许归忆一边笑一边去拉他的手,想安抚一下自家受挫的江总,“可是真的太好笑了,我猜姑姑挂电话后肯定在那边笑岔气了……”
  乐极生悲这个词很快在许归忆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也许是笑得太用力牵动了本就翻江倒海的胃,也许是刚才那阵吐意并未完全平息。一股令人绝望的恶心感再次袭来,许归忆笑声戛然而止。
  “呕——!”她猛地捂住嘴,刚刚才舒缓一点的眉头又痛苦地皱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扑向洗漱台。
  “十一!”江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许归忆吐得眼前阵阵发黑,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控诉:“都、都怪你……害我又吐了……”
  “好好好,怪我,都怪我。”
  “三哥我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江望听见这话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再次把温水递到她唇边,看着她漱完口,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回床上躺一会儿。”
  许归忆躺在床上,心里懊悔极了:“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
  第93章 章评满30条文字,明天……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许归忆咬牙捱了整整两周,到了第十五天,许归忆破天荒地在一种久违的舒适中悠悠转醒。没有令人窒息的恶心感顶在喉咙,胃里也没有翻江倒海的不适,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试探性地深深吸一口,空气顺畅地涌入肺腑,没有任何反胃的感觉。许归忆倏地睁开眼,心脏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正常”激动得怦怦直跳。
  几乎在她坐起身的同时,江望也像装了弹簧一样“腾”地弹起来,“是不是又想吐了?柠檬水?温水?还是苏打饼干?”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去够床头柜。
  “三哥,”许归忆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我好像不恶心了。”
  江望一愣:“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是不是还没到时候?”他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真的!而且,我感觉有点饿了。”
  “饿了?!”江望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度,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归忆。
  整整一周,他亲眼看着自家原本活力四射的小祖宗被孕吐折磨得萎靡不振,吃什么吐什么,连“饿”这个字都不能提。此时她亲口说饿,在江望听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想吃什么?”他套上衣服就要出门。
  “油条!”许归忆脱口而出,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接着补充:“再加一碗咸豆腐脑!”她光是想象那个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好!等着!”江望转身冲出卧室。那速度,比处理几百亿的跨国并购案还要迅捷。
  当天早上,许归忆在江望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稳稳当当地吃掉了一整根油条,又心满意足地喝下半碗滑嫩的豆腐脑,并且全程没有任何不适反应时,江望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放心,联系了医院妇产科的金主任,带许归忆去做了一次检查。
  金主任仔细询问了许归忆的症状和饮食情况,又认真查看了她最新的检查报告,“恭喜啊,许小姐,看来你已经顺利度过了早孕反应高峰期。从各项指标来看,胚胎发育状况良好,你的身体状态也恢复得不错。”
  江望激动地扬起笑容,许归忆还有点做梦一样的感觉:“这就好了?我才吐了两周,我嫂子说她当时吐了快三个月呢。”
  金主任点点头:“确实,像你这样孕反非常剧烈,但高峰期持续时间相对较短的,在临床上不算多见。很多孕妈妈的孕吐会持续整个孕早期,甚至更长,还有极少数会一直吐到分娩。”金主任笑着说:“看来你们家这位小宝贝是真的特别心疼妈妈,知道让妈妈舒服点。”
  从医院出来,许归忆感觉全世界都变亮了,她打电话跟闺蜜分享:“念念,我活过来了!!!”
  时予安惊喜地问:“孕吐停了?这么快?”
  “停了!彻底停了!一点恶心的感觉都没有了!”许归忆把金主任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金主任都说我孕反时间短得少见,我们家宝宝知道心疼人。”
  时予安听了忍不住感慨:“天呐,这绝对是个天使宝宝,知道妈妈太辛苦了,舍不得再折腾你,自己乖乖调整好了。”
  “嗯。”许归忆轻声应着,嘴角弯起幸福又温柔的弧度,掌心不自觉抚上小腹,仿佛在回应那个体贴的小生命。
  “十一,还想吃点什么?”江望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问。
  许归忆咂咂嘴,说:“我想吃炸春卷,刚炸出来的那种,又酥又脆!”
  “好,咱们这就去买。”
  “还有还有,我突然很想闻刚割过的青草的味道,就是那种雨后或者清晨,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特别清新的味道。”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点无厘头,抿唇笑了下,“算了,这个好像有点难,当我没说。”
  江望却笑了:“这有什么难的,老四他家那个高尔夫球场不是天天修剪吗,我让他弄点新鲜草皮送过来,让你闻个够。”
  许归忆一听就乐了,心里暖融融的。
  他总是这样,用实际行动回应她每一个或合理或任性的念头。这份无条件的陪伴、理解和纵容,就是她整个孕期最有效的良药。
  在江望事无巨细的照料下,许归忆安稳度过了孕早期。一天午后,她陪婆婆去听一场难得一见的京剧传统戏。戏园子里,锣鼓铿锵,唱腔高亢婉转,本该是引人入胜的时刻,王慧却注意到身边的小忆头一点一点的,没过多久,竟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王慧既惊讶又心疼。
  看着许归忆眼下淡淡的青色,王慧没有惊动她,只是将自己的披肩轻轻覆在许归忆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直到散场人声渐起,许归忆才懵懵懂懂地醒过来。
  “妈?……结束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赧然。
  “结束了。”王慧温声道,关切地探过身:“小忆,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许归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有点失眠,晚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白天也没精神。说来也怪,刚才那一觉,倒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王慧了然,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怀着身子辛苦,失眠是常事。能睡着就好,管它在哪儿睡的呢。走吧,咱们回家。”
  晚上,许归忆把这桩“戏园酣睡”的趣事当笑话讲给江望听,江望本就为许归忆的失眠焦心不已,听说她在戏园子里反而能安睡,心头立刻活络起来。
  他找到母亲:“妈,您上次带十一听的那出戏,最近还有演出吗?”他知道这种顶尖名角的演出票千金难求,但为了许归忆能睡个好觉,他什么都愿意试试。
  王慧看着儿子这副急切的样子,打趣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儿子什么时候对京剧这么上心了?”
  江望也不绕弯子,坦然承认:“十一最近被失眠折腾得够呛,白天精神很差。听她说在戏园子里听戏时睡得特别香,我就想着要是能再听听,兴许能让她多睡几个踏实觉。我也知道那种票不好弄,只能来求您了,您路子广,帮我们想想办法?”
  王慧看着儿子这副为媳妇儿煞费苦心的模样,心里既欣慰又柔软。她点点头:“行了,妈知道了。为了我儿媳妇能睡个安稳觉,妈给你想办法。”
  王慧女士人脉广、面子大,没过两天,就给江望搜罗来好几张名角演出票,江望如获至宝。
  王慧特意挑选了唱腔相对婉转、节奏更舒缓的经典折子戏,叮嘱道:“刘老师的唱腔讲究韵味,听着舒心。让小忆去听听,放松一下。不过她现在身子重了,也别太频繁奔波,看情况吧。”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有空,江望就陪许归忆泡在戏园里。说来也神奇,只要那悠扬的胡琴声和唱腔一起,许归忆紧绷的神经就像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抚平,她总能在那特定的氛围里寻得片刻深眠。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演出不是天天有,而且孕中期频繁出门对许归忆来说也是负担。江望琢磨着,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几天后,见王慧准备出门,江望状似随意地问:“妈,又去听戏啊,还是刘老师的场?”
  “是啊,”王慧整理着披肩,说:“今儿是刘老师压轴的全本《锁麟囊》,机会难得,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受受熏陶?”
  “行啊。”江望答应得爽快,拿起车钥匙,“正好送您过去。”
  没想到他真答应下来了,王慧有些意外地看了江望一眼。
  王慧是何等精明的人,联想到许归忆最近的失眠,再看看儿子这副模样,瞬间就明白了。她笑着,没戳破江望的小心思。
  戏园子里,丝竹悠扬,水袖翩跹。台上,青衣名角刘玉茹扮相端庄,唱腔幽咽婉转,刚柔相济,将程派艺术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赢得满堂喝彩。
  江望陪母亲坐在前排,心思却全然不在那精彩的剧情上。中场休息时,他给母亲续了杯茶:“刘老师这唱腔,确实不同凡响。”
  王慧啜了口茶:“嗯,程派的韵味就在这儿,讲究‘声、情、美、永’。”
  江望问:“妈,您跟刘老师相熟,您看,方不方便帮我要点东西?”
  王慧放下茶杯,挑眉看他:“要什么?签名?还是想跟刘老师合个影?”她故意逗儿子。
  “不是。”江望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是想着,您方不方便帮我问问刘老师那边,能不能提供几段她清唱的录音?最好是那种舒缓的、适合静心听的选段。十一她在家,要是晚上也能听着这个入睡,就省得来回跑了……”
  王慧笑了:“你这孩子,倒是有心。行,这事我记下了,回头帮你问问刘老师的意思。成不成,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江望连忙道:“哎!谢谢妈!”
  王慧女士出马,事情自然办得漂亮。一周后,江望收到一盒制作精良的录音带,里面是刘玉茹应王慧之请,亲自清唱的几段最显平和之美的青衣唱段。
  王慧特意交代:“刘老师听说原委,很是体谅。这是她特意为小忆挑的几段,说是有安神静气之效。你好好收着,别外传。”
  江望郑重应下。
  当天晚上,当许归忆再次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江望将连接好的音响放在床头柜上,按下了播放键,韵味悠长的唱腔在静谧的卧室里缓缓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