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忍不住上前拧起他的耳朵:“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偷钱?”
男孩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嘴上仍不承认:“姐姐你在说什么,这是阿翁给我的银子。呜呜呜……”
周遭人纷纷投向异样的眼光,对纪棠这个欺负人的动作指指点点。
纪棠解释道:“是他偷了我的钱袋,上面绣了我的名字。”
“姑娘,你一个大人怎么还冤枉孩子呢?”
“就是就是,你说这是你的名字,可有证据?”
“再说了,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能说慌吗?”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相信她说的话。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好听的嗓音响起:“谁说不能?”
纪棠循声望去,言清身穿墨蓝色长袍,薄唇微抿,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模样,将漫天烟花都比了下去。
正如当年危急之际,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仅凭脚印把她从拐子窝里救出来。
他不高兴,是因为她乱跑吗?
最先起哄的卖花老妪见这对陌生男女是外来口音,浑浊的双眼扫了一眼她们二人:“叫大家来评评理,你们两个大人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言清挡在纪棠身前,隔绝了百姓探究的打量:“不知这幼童可识字?”
男孩眼神躲闪,求助地看向卖花老妪。
老妪面色不太自然:“识不识字,也不影响识得自己的钱袋。”
言清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这上面是什么字?”
“这……”老妪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旁的男孩也低着头不吭声。
言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香囊,走到男孩面前:“这上面的字,你可认得?”
男孩声音细如蚊呐:“不认得。”
“很好。”言清笑了一下,将香囊展示在众人面前,与钱袋上的花纹如出一辙,里面还绣了一朵牡丹花,花蕊上有一个棠字。
看热闹的众人心下了然,一时间看向男孩和老妪的表情多了些厌恶。
人群中有人起头:“误会,都是误会,散了吧。”
“是啊,都是误会。”
“误会?”言清眸光冰冷,淡淡地扫了一眼众人:“幼童偷窃在先,你们非但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这是一错。你们不顾青红皂白为难一个外来到荆州游历的姑娘,有失气度,为荆州蒙尘,这是二错。”
“心中有愧却盼着息事宁人,无一人给这位姑娘道歉,只想粉饰太平,这是三错。”
此话一出,先前看热闹的百姓面色都不太自在,跟一个小丫头承认错误,放谁也拉不下这个脸。
有善于察言观色者,见言清气度不凡,说话极具压迫性,保不准是哪个巡视的官员,不得不主动道歉:“姑娘,对不住。”
男孩哭哭啼啼道:“我错了姐姐,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纪棠摇摇头,她拿回钱袋不想与他们过多计较,但言清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按住她的手,道:“此事已经交由官府处理,一切按律法行事。”
事情顺利解决,纪棠抱着钱袋子,想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眼神。
一定很生气吧。
昏暗的夜空下,言清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却始终一言不发。
紧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莫名有些委屈。
感受到她的反常,言清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纪棠圆圆的眼底泛着泪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似是无措,他扶住她的肩膀:“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别哭了好不好?”
纪棠止住抽泣:“你不怪我乱跑给你添麻烦吗?”
言清没回答她的话,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轻声一笑,反问道:“今天是何日子?”
“乞巧节。”纪棠问:“那你来这里是有公务在身吗?”
言清对她不开窍的脑袋颇为无奈,用手指轻轻点了她的额头:“看不出来,我是来寻你的吗?”
第26章
因为她吗?
纪棠看着他,只觉得那双温柔的眼睛里藏着点点星光,是她的影子。
心情起起伏伏,久久不能平静,她捂着隐隐雀跃的心跳,竟然泛着一丝甜意。
言清为了她来荆州,她是很开心的。
得出这个结论,纪棠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不想气氛太过紧张,她随意指了指言清手里的香囊:“你怎么会有跟我一样的香囊?”
言清把香囊藏进怀里,不太自然道:“你看错了,方才是我胡说的。”
“真的吗?”纪棠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随后弯着眼睛:“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不给。”
“小气鬼!”纪棠小声咕哝。
“我怎么觉得,是你把我上次掉的那个香囊占为己有了?”纪棠踮起脚戳了戳他的脸,留下两个浅浅的小坑,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言大人,你是不是……私藏我的香囊呀?”
“没有。”
言清没说谎,香囊是他光明正大扣下来的,也是堂堂正正挂在身上,何来私藏一说?
“还说没有,若我翻出来,你该如何解释?”纪棠眼睛一转,伸手去挠他的痒痒。
“让我看看,是你身上硬还是嘴巴硬。”
奈何他的忍耐力比小时候还强,从腰间挠到胸口,他就像个木头一样,对她的上下其手丝毫不为所动。
指尖在身上游走,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言清忍俊不禁,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向自己,微微俯身。
纪棠停了动作,盯着这张越来越近的俊脸,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这样的距离有些危险,压迫和紧张感使她不断往后退。
很快,腰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拦住。
温度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心跳如鼓声般响起。
言清看着她,目光如炬:“你知道乞巧节的传说吗?”
听他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纪棠的紧张消散许多,认真回答:“牛郎织女在天上相聚啊。”
“是,也不完全是。”言清笑着,耳尖悄然浮上一层红晕,空出来的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是有情人相聚的日子。”
“嗯……那个……”人在窘迫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纪棠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踢着脚尖。
听他将“有情人”这几个字咬得很重,纪棠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我……”
“我饿了我饿了!”吴沛柔气喘吁吁跑来,袖子撸了上去,打断两人对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旖旎的氛围被打断,纪棠侧开头:“没什么,钱袋找回来了。”
“那就好。”吴沛柔松了一口气,目光转移到言清那张美得过分的脸,多看了几眼。
忽而对上一道不带情绪的眼神,她瑟缩了一下,朝纪棠身后躲去,靠在她耳边低语:“言大人这都追你追到荆州来了,是不是很快能喝你们喜酒了?”
“……”
纪棠哼唧一声,没理她。
她越理,吴沛柔就越起劲,干脆闭口不谈好了,落个清净。
而她的沉默落在吴沛柔眼里却是坐实了此事,惊讶之余忍不住叹道:“你运气也太好了,送走个探花郎,又来了个状元郎?”
“小棠棠,快教教我!”
纪棠:“……”
言清多了几分笑容,不似方才那般冷脸,顺带着对她们姐妹俩寻亲一事也更为上心了。
吴沛柔顺利与青蓝会面,起初她还有些害怕,担心认错了人,不料青蓝在看到她的脸后,当场哭了起来。
据青蓝所言,吴沛柔跟她们死去的爹长相足有七八分相似。
姐妹二人抱头痛哭,纪棠悄悄在她们中间放了两条手帕,拉着言清躲到一旁,给她们腾出空间。
荆州的气候稍微凉快一些,白日很舒服,到了夜里就有点冷。
她紧了紧外袍,偷偷往言清身边挪了一下。
他的身上很暖和,像个天然的大暖炉,尤其他的手,不知道冬天摸起来会不会很舒服。
呸呸呸!
她在想什么?
摸什么?
纪棠啊纪棠,你怎么变成好色之徒了呢?
“可以摸。”言清突然开口。
纪棠登时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想摸?”
“不对,我才没有想摸。”
言清笑而不语,嘴角勾起的弧度落在纪棠眼里只觉甚是好看。
不行。
她最近也太容易对着这张脸犯傻了,若被人看出来,保不齐要怎么笑话她呢。
反正一回也是摸,两回也是碰,三回也是她不亏,摸完飞快地收回手,与他拉开距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