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省份官员敢做这样的保,江苏和福建的官员们敢吗?
他们自是不敢的,因为已经查出来了嘛。
就这样,原本有将近五千名举子参加的恩科会试,最后能参加的只有三千多名,贡士录取名额却基本不变,保持在200到300之间。
也就是说,留给其他省份的名额变多了,原本差点火候的,现在也有很大希望考上了,在这种情况下,被禁三省学子再闹,其他省份学子就有意见了。
赵知新带着一队侍卫去国子监巡逻。
离会试越近,八旗官兵巡视城内外街头的频率就越高,主要就是调节三省不甘心举子和其他省份举子之间的矛盾,要是再上头,拿下大狱住上一夜,脑子就清醒了。
相较于外面街头一言不合上演全武行,国子监内可就斯文多了,他们进行文斗。
要赵知新说,这些外地士子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拎不清轻重,马上就要会试了,还在搞个屁的文斗,等考完了,有多少时间斗不成?
轰散一群叫嚷的举子,赵知新尿急,就随意选了一棵梧桐树,就地解决起来。
“哎树下的兄弟,光天化日之下的,在学校随地大小便,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赵知新气息都没变一下,施施然抖了抖,拉好裤子,后退一步,一脚狠狠踹向树干,树干连接着上头的枝条和树叶一阵剧烈晃动,从半空中落下一人来。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几乎是同时出手,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就发现,这招式、这打法……
怎么这么熟悉呢?
第428章
赵知新双臂交叉, 挡了一拳,后退几步,看对面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身国子监青衫书生的装扮, 不由呲了呲牙。
这么能打的书生,只能来自一个地方。
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小臂,道:“报上名来。”
王尧也上下打量赵知新,猜着他的身份, 细皮嫩肉的,没吃过苦的样子,嘴上道:“问别人名字前,是不是要自报家门?”
跟着赵知新来的八旗官兵瞪着眼就要围上去,赵知新忙拦住他们,道:“我名叫赵知新,你可能没听过我……”
“煤球?”王尧脱口惊呼出声。
看着赵知新的神情更是震惊到难以置信,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赵知新也是瞪圆了眼睛:…!!!
不会遇到老同学了吧?自从他随父母回京就没人再叫他这个绰号了。他反射性看自己手背, 很好, 比以前白了不是一两个色号。
王尧轻咳一声,看着赵知新忍俊不禁道:“我, 王尧。”
“我¥&!狼崽子,竟然是你!!”赵知新一时没忍住爆了粗口。
“哎哎哎,说话能不能注意点,我现在是举人,是要考进士的,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王尧不乐意的纠正道, “也可以叫我的字:文思。”
赵知新对着地面呕吐两声, 以表示自己对王尧“文思”这个字的难以接受, 然后问罪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京?怎么没去找我?”
王尧:“去哪里找你?”
赵知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也是哈,咱们得多少年没联系了。走,咱们找地儿喝一杯去。”
王尧笑道:“巡逻还能喝酒?这里的军纪是这样的吗?”
赵知新忙改口道:“喝茶,喝茶叙旧。”
王尧婉拒道:“等会试考完吧,我现在可不能出国子监,得温书。”
赵知新理解道:“那行,就等你考完咱们再叙旧。真没想到,你竟然考上举人了……”
天盛恩科会试策论有三:
第一道题,论朋党危害和如何避免朋党问题。
第二道题,提出现有“摊丁入亩”在推行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并给出解决办法。
第三道题,以何种态度和策略看待西方万国。
然后就是让人眼前一黑的百道数算题,和厚的能单出一本册子的刑狱题。
今年恩科,与以往任何一年都不一样。
天盛帝以直白的方式,向天下学子问治国之策。
会试九天,三天一场,连考三场。
考场内发卷揭题同时,朝廷印刷司加足油墨,将试题同频印刷在报纸上,快马发行到各省份,让所有有心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今年恩科的试题是什么。
会试举子进考场的第二天,京城加印报纸就引爆了热潮,没有离京的三省举子们纷纷偃旗息鼓,拿起纸笔,埋头作了起来。
此时,天地之下无不是考场,没有监考,他们就是自己的考官。
年羹尧坐在茶楼上,看着一楼大堂变考场,茶桌变考案,举子们或三两人一桌,或五六人拼桌,俯案奋笔疾书。
跑堂的伙计落脚都是无声的,有客人进来喝茶,掌柜的就告知今日谢客,客人探头看到里面情形,也都理解的去到别家消遣,不做打扰。
年羹尧心道,皇上化解矛盾的手段老辣已超圣祖,这一招接一招的使出来,不仅没有让三省举子和官绅闹大,反而都被他牵着鼻子顺着他想要的方向走。
撇开考场内外,咱们文字功夫上见真章!
年羹尧都能想到,会试阅卷一结束,所录会元等前十名、甚至是前二十名举子文章,一定会刊印出来,让大家评一评,是否对得起所得名次。
到时候就好看了,若是三省有拿的出比会元更好的试卷,相当于皇上白得了好文章,若是没有,呵,没有你们三省举子,朕照样得人才。
不论输赢,庄家通吃。
年羹尧又忍不住为雍正帝感到可惜,德亨和今上,原本可都是你的臣子啊,你说你怎么就弄成现在这个下场呢?
就像年羹尧以为的那样,与会试排名一起出的,还有会试前三名的策论文章以及明算、明法答卷。
会元,河南省开封府府城王尧。
王尧是谁?
谁是王尧?
家世何?师承何?亲友何?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能在三千多名举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会元?
王尧躲赵知新家里不敢出门。
他今天去看龙虎榜,看完就被人围住了,还是在龙虎榜下维持秩序的赵知新将他抢出来,趁乱将他带到了位于巾帽胡同的家里。
巾帽胡同就在崇文门内,棋盘街南,离千步廊龙虎榜相当近。
王尧不敢回国子监,会试已经考完了,他回去也没意义了,也不想回师兄杨士庭家中,想也知道他师兄一定会念叨个不停,跟他说一些这些那些的。
赵知新围着王尧转个不停,啧啧称奇道:“真是会元啊,我以前知道你很会读书,没想到你这么会读书,居然能考中会元?不得了个乖乖哎……”
此时只有两个人,还是同龄人,王尧不免翘起了下巴,得意道:“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师承何处?那是寻常人能比的吗?”
赵知新“嘁”了一声,道:“那是因为最能出才子的那三省都被禁了考试,要不然,你能考中就不错了。”
王尧不屑道:“一听就知道你没弄懂这次考试三道题是在考什么,要是考玄之又玄的辩‘道’之法,我确实考不过他们,但今年这三道题,考的是官场立身立场,考的是基层实践,考的是长远眼光和对外战略。
眼睛只往天上看的人写出来的文章虚无缥缈,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或许根本就读不懂题目,点不中题,点中题了也是双目茫然,不能言之有物,得不了高分。”
赵知新:“那也就是说,这次考试,考的都是你的长处喽?”
王尧笑嘻嘻:“所以我得了第一啊。”
王尧甚至怀疑,策论三道,是定王殿下特地给他们福山学子出的题目。尤其是第三道如何看待欧洲诸国,他曾经有幸和赵知新、赵知仪兄妹两个去定王身边做了一段时间书童,听过定王和手下探讨欧洲诸国事务。
何止是印象深刻,从那以后,每当学到新知识,见到新事物,他就会思考一番。
至于能思考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赵知新给他竖大拇指,真心夸赞道:“厉害!”
他的小伙伴,就是厉害啊。
王尧看看空荡荡的院落,问道:“福姑姑和赵叔叔呢?怎么好像很久不在家的样子?”
赵知新叹气道:“我额娘和妹妹都在南海子听差,我阿玛要么住太医院,要么去南海子行宫看她们,家里就只我一个啦。”
王尧奇怪:“就你一个?照顾你的仆从都没一个吗?”
赵知新:“就留了一个看门的给我,我日日上值,吃住都在宫里,家里偶尔回来看看。”
王尧一听,双眼放光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暂时住你家?”
赵知新大笑道:“求之不得!你尽管放心住好了,你住我这里,保管谁都找不到你,等殿试的日子我再亲自护送你去金銮殿参考,对了,你是不是还有行李在国子监?我回头去给你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