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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惊悚推理 > 冬阴功信徒撒野指南 > 第64章
  当汽车一头扎进清苔镇中心车站,距离哑女和水姐被仓促分开,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
  哑女几乎是第一个冲下车的。
  车站广场上的摩的司机,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吆喝着。
  她好不容易挤出司机群,走到车站信息栏前面。
  浏览着双条车的停靠站点,找了辆能最接近码头的,跳了上去。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镇道,扬起一路灰尘。
  离码头越近,哑女的心跳得越厉害。
  然而,当哑女深一脚浅一脚挣扎进灌木丛里,在那片熟悉又陌生的水域停下时,眼前只剩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浑黄的河水有气无力地拍打着岸堤,浮台四下分散又聚拢。
  别说人影,就连住持留下的血迹,也被大雨冲刷干净了。
  仿佛那刻骨铭心的冲突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风卷着腥咸的水汽扑在脸上,热得难受。
  哑女四顾茫然,水姐,会去哪里?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拔腿就往那个曾经落脚的小公寓跑——就是他们为了绑小吉,短暂藏身过的地方。
  狭窄的楼梯间依旧昏暗,墙壁上贴着各种褪色的广告和模糊的涂鸦。
  她气喘吁吁地拍响那扇熟悉的铁门。
  /:.
  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陌生的、睡眼惺忪又带着警惕的胖脸。
  哑女急切地比划着,试图询问之前的住户。
  女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眉头越拧越紧,似乎认定她是来“讨债的”。
  不等她发问,胖女人“砰”地甩上门——
  紧接着,门里就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和摔打声,女人尖利的咒骂和男人含混的辩解混在一起,中间夹杂着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
  哑女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在混乱的噪音中,转身跑下了楼。
  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在哪里?去哪里?
  他们仨像是人间蒸发了。
  清苔镇像个巨大的迷宫,而她手里连一根线头都没有。
  小吉!这个名字像黑暗里擦亮的一根火柴,微弱,但总算有了点光。
  哑女立刻蹲守到府尹府邸外。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她缩在街角一株茂盛的芭蕉树影里,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好不容易等到小吉出门。
  哑女心头一喜,刚要上前,视线却扫到他身后的保镖。
  一个穿着便装的高大男人,亦步亦趋。
  哑女只能把身体更深地缩回阴影里,眼睁睁看着小吉上了门口一辆黑色轿车。
  社交媒体?可是哑女没有手机,也记不住水姐的手机号。
  那号码早就换过无数次,不知道哪天就被舍弃,没人刻意去记那号码。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小吉排练的足球场了。
  那里人多眼杂,或许有机会。
  哑女混在给球队送水的学生家属里溜了进去。
  绿茵场上奔跑的少年们像不知疲倦的野马,喧嚣震天。
  她终于在一个角落逮住了刚下场休息喝水的小吉。
  “皮拉吨?空空?”小吉读着哑女写下的名字。
  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小吉一脸茫然,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轻微不耐,“我也两天没见他们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跑哪里去了?”
  他拧紧瓶盖,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困惑,“我还想问你们呢,神神秘秘的。说做我的好朋友,他转头就跑了。”
  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线索,全断了。
  清苔府不大,地图上不过巴掌大的一块。
  可除了这熙熙攘攘的镇中心,还有多少蜘蛛网般的小巷?多少散落在山脚河边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村落?更别提山里那些伐木工、采药人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
  要想找到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如果水姐也在找自己……哑女心里存着一丝侥幸,那至少方向是对的,只是过程艰难。
  可如果,水姐压根儿就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呢?
  如果她认定了自己是杀害珍珠的凶手呢?
  那真是彻底的穷途末路。
  不能这样下去。哑女揉了把脸,仿佛要把那些消极的念头揉出去。
  坐在原地等,只会等来更糟的结果。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一团乱麻。
  找到水姐和皮拉吨,固然是当务之急。
  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样?
  酒爷的死,像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
  无法洗清嫌疑,任何重逢都带着猜忌和裂痕,那疙瘩只会越长越大。
  必须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哑女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珍珠!
  一切的源头,是珍珠的死。
  那个被佛爷失手溺死的女儿,水姐心头永远的伤疤,也是后来所有纠缠的起点。
  如果,能找到杀害珍珠真正的凶手,揭开当年的真相呢?
  如果还有那一天,能再见到水姐的时候,起码,水姐不会怪自己。
  哑女不敢奢望更多。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灯塔,虽然遥远,却清晰地指明了方向。
  哑女深吸一口气。心神,在纷乱中奇异地定了下来。
  目标清晰了:白玉观音!当年挂在珍珠脖子上的白玉观音!
  水姐虽然很少细讲,但哑女在她零碎的的讲述里,拼凑出了关键的信息:那是一对合璧白玉观音。
  白玉观音洁白无瑕,温润如凝脂,是水姐祖上传下来的,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飘零半生唯一能证明自己“根”在何处的东西。
  再穷再苦,水姐也从未动过卖掉它的念头。
  那是她的命,她的魂。
  珍珠脖子上挂着的,就是其中一半。
  当年,那个道貌岸然的华裔大善人“佛爷”,极可能为了抢夺这半块白玉观音,在水边与珍珠拉扯,失手将她推进了水里。
  哑女清楚地记得,水姐并非没有怀疑过,珍珠脖子上那道清晰的勒痕。
  可当年的法医,却言之凿凿说那是皮肤表皮磨损,平时看不出来,人溺水后被水泡发了才显得明显。
  这解释有多牵强,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哑女都听得出来。
  可华人讲究入土为安。挣扎、哭嚎、质问了两天,水姐已是心力交瘁。
  就在珍珠小小的身体开始腐败时,水姐说她做了个梦。
  梦见珍珠穿着她最喜欢的碎花裙子,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小脸湿漉漉的……
  醒来后,水姐决定了:下葬。就葬在院子里。
  哑女永远忘不了那个深夜。没有月亮,只有稀疏的几颗星子。
  水姐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半夜两点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眼神直勾勾的,抄起墙角一把生锈的铁锹
  就冲进了院子。
  哑女吓得缩在门框边,大气不敢出。
  养母平日里虽严厉,却从未如此疯狂。
  铁锹掘进泥土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
  哑女就那么站着,陪伴着养母的疯狂。
  坑挖得差不多了,东方天际也透出了一丝灰白。
  水姐跳进那个长方形的土坑里,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用薄木板钉成的小小棺椁放下去。
  填土之前,她掀开了盖子。
  哑女站在坑边,借着熹微的晨光,瞥见棺内珍珠小小的脸已经有些微微变形了。
  那根红绳引着半块白玉观音,依旧挂在她僵硬的胸口上。
  水姐恋恋不舍却又决绝地盖上了棺盖。
  泥土一锹一锹地盖上去,渐渐淹没了那小小的木盒。
  填平,踩实。
  天彻底亮了。水姐扔下铁锹,脸上沾着泥点,失魂落魄地走出院子。
  哑女以为她要去睡一会儿。
  没多久,她却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小纸包。
  她把纸包里的花种和菜种,均匀地洒在那片新翻的土地上。
  她不想忘记女儿,可她又不想总是记得女儿。
  日子还是得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她不止有一个女儿。她这样提醒自己。
  哑女不知道的是,那晚水姐动了无数次随珍珠去的念头,可在她犹豫的时候,瞥见了睡着的哑女,她那么瘦弱,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哑女不知道,她是水姐活下去的因。
  她的目光穿过眼前清苔镇喧嚣的街景,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
  念头变得无比清晰:找到白玉观音。
  第61章 ☆、61在水姐的心里自己终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么
  夜色浓稠,沉沉地压向大地。
  就在这墨色穹顶之下,一大片渡鸦骤然掠过,黑压压如鬼魅般,盘旋着发出几声嘶叫后,最终又隐没回寺庙的檐角处,融为夜色的一部分。
  哑女,此刻也像一只归巢的渡鸦,借着这浓稠的黑暗,将自己小心地藏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