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乐和纯粹的乐曲不一样,裴智源经常喜欢截他曲子的某一段然后变调,加底噪,塞入其他的乐器声,效果还可以。
就在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名头艰难维持生活的时候,他叔叔给他打电话,说他爸爸出事了,要他赶紧回家。
对于他爸来说,邝野有点陌生,因为他小时候在英国印象里只有他的妈妈和保姆阿姨,他爸偶尔来一次,也住不上几天。
可是他爸对他挺好的,爱逗逗他,给他买玩具,偶尔领他出去玩儿,就算他考试不好也没骂过他,初中打了人,本来以为他会很生气,结果他却说多大点事,哪个男孩小时候不惹点儿祸,然后出钱就给他摆平了。
这可以说是非常宽容且放养的父亲,只不过在他跟宁遥的事情上投了反对票,他自信自己儿子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也没怎么管,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其实一段时间内,邝野觉得他爹挺好的,虽然也算不上什么父子情深,但确实很自由啊,他想要什么他爸几乎没有不同意的。
包括他大学实习跟宁遥跑去支教,还是他现在在首尔,他爸都知道,从来没管过,就是一句话,男孩你不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他不能成长,所以他觉得他爸还挺懂他的。
此时突然收到噩耗邝野不可置信,问他妈怎么样了?抢过电话来的是阿姨,说他妈妈犯病了,送医院急救呢。
他赶紧回家,白蕊珠躺在床上人一下子憔悴了好多,抓着邝野的手着急道,“他休想让那个不要脸的贱货进门,除非我死了。”
邝野不懂,他爹已经在太平间了,这什么意思?
后来的故事就是很狗血,他爹老当益壮给他整了一个两岁的弟弟,想要分走一部分的遗产,并且还有老头的遗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白蕊珠情况很不好,这让他身心俱疲,更狗血的是他的叔叔说他是领养的,是没有资格继承遗产的。
当时的法律手续根本就没有,白蕊珠女士不能生育,所以抱来一个孩子,托人去办领养手续,可现在才知道他叔叔压根没有办过。
他突然成了一个野种。
要命的是,在白蕊珠女士去世的第二天,他叔叔领来了他的亲生母亲,据说他亲生母亲找了他很久。
什么鬼东西?邝野那段时间非常凌乱,过多的信息频繁塞过来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悲伤,谁他爹安排的他这么离谱的剧情,要是他能见见他的造物主,一定给它打一顿,会不会安排,不会写别写。
邝野像条狗一样被撵出来了,他叔叔连同他两岁的弟弟,当然也不算是他弟弟,因为他不是亲生的,跟老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他只想要他的琴,可是他的琴在房子拍卖的时候一起运走了,也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
他的亲生母亲文雅芬女士据说找了他很多年,想跟他聚聚,其实他挺想否认的,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一直自恋的这张脸跟文女士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邝野没法儿怪一个弱女子,就算这样抛弃他的是他爸也不是他妈,于是那天他就上了她的车,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文女士带他上演了另外的角色置换,他成了另一家的私生子,这家人姓张,原配没有孩子,丈夫死了,文女士带着他去争家产。
言语之间根本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不是这个老登死了,她压根想不起来还有个儿子吧?
文女士倒是对他很大方,承诺只要自己好好配合,会给他分多少多少钱,邝野呆滞了,从来没有想过母亲还能这样。
于是他晚上从华城回来,家也没了不知道去哪儿,借了丁一帆家暂住几天,丁一帆见他两天不吃不喝怕人死里了,推门进去见人抬头望向天花板发呆。
他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白蕊珠女士叫他怎么讨好爸爸,该说什么话,要他学钢琴,学画画,要做一个爸爸喜欢的小孩。
邝野是个忘性很大的人,尤其是久远并不美好的记忆,白女士一开始的时候会跟他爹吵架,极端的时候会掐他脖子威胁他,“你敢走,我就把你儿子掐死。”
这样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遗忘的呢?是他上初中后,白女士慢慢对他很好很好,近乎把他看成命根子,以至于大学时期,他都不怎么想那么早放假回家,因为他妈老是想监视他,在他卧室里放摄像头,像养宠物一样。
房子贴封条之前他回去过一次,他叔叔还算有点良心让他回去收拾东西,保险柜里放着两张合格证,他妈明明给他说没有发,他一直以为自己没考上。
出殡的时候,他小姨来了,给他打了点儿钱,说让他节哀,这是他最开始学音乐的启蒙老师,也是他想考的学校退休的教授,说他要理解他妈妈,他妈妈只是不想让他走太远。
所以呢?所以就藏他的合格证,就使手段托关系让他考不上,华城很远吗?也不到500公里啊,她到底为什么?
他妈真的爱他吗?他妈到底是用什么身份什么方式爱他?
邝野在丁一帆家住了一个月,也不怎么说话,丁一帆每天都害怕人死了,这么大打击也不知道他怎么抗。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醒来跑到客厅,丁一帆出来看,见他疯了一样找自己的行李箱,然后把所有东西都翻出来,着急的满头是汗。
盒子掉在地上,掉出来一枚亮闪闪的钻石戒指,他跪在地上捡起来握在手里,喃喃着,“宁遥,宁遥……我好难受,我要死了。”
偏偏痛苦是创作的肥沃养料,他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够了,因为他从未真的陷入绝境过。
那种一下子将人置于虚空的深渊中,眼睛像瞎了,耳朵像聋了,他不断的往下坠,什么都抓不住。
原来这才是孤独,这才是虚无,他终于触摸到了宁遥的边界,体会到她的感受。
……
*
十一点十分,宁遥到学校东门等着,邝野开车过来下来,“没等多长时间吧?”
宁遥摇头,“刚过来。”
他松一口气,“那就行,就是副驾让那龟孙占了,遥遥你坐后排?”
“可以,没事。”
邝野给她开门,宁遥上车,裴智源在副驾上扭头,宁遥抿了一下唇。
“宝宝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呀?”
“都行,看你们吧。”
邝野只拧了钥匙没打火,划拉着导航问裴智源,“你呢?咱们去吃韩餐?”
裴智源知道他故意的,“行啊,走呗。”
“我才不去呢,委屈你行不能委屈我女朋友。”
后来他订了一家中餐馆,发给他们链接让她们看看点什么菜。
到了餐馆,邝野去停车,宁遥看着裴智源道,“好久不见。”
裴智源弯了弯唇,“是呀,邝野就是你那个前男友?”
她点点头。
他笑了一下,“那确实值得
你念念不忘。”
气氛有些尬尴,宁遥主动道,“你这次打算待几天?”
“不知道,想来见见你,看你过的好不好。”
她微窒,“谢谢你还想着我,我倒是知道你,挺出名的。”
“是吗?难得你还关注我。”
“嗯,会看。”
静默了几秒,裴智源说,“要么你别说了,就当咱们什么都没有过,我也守口如瓶,怎么样?”
宁遥摇了摇头,“我不想瞒他。”
“你倒是对他诚实。”
“最基本的。”
裴智源扯扯嘴角,“我倒是怕他骂我,说我不讲义气,毕竟那时候在首尔他经常提起你。”
宁遥说,“没事,不知者不罪,你也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邝野停完车过来,手上拎着宁遥的包,牵她的手,“走吧,咱们进去,你俩聊啥呢?看着跟认识一样。”
宁遥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小野,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他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好好的这么郑重了,我还挺不习惯的。”
“我……之前在首尔当交换生,认识裴智源。”
邝野惊讶,“你什么时候去的首尔?”
“就是四五年前吧。”
“具体的呢?”
宁遥想了想,“一四年三月。”
“真的?我天太巧了,怎么会这么巧,我也去了,你在哪一片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诶呀,这不是重点!你听我说。”
“好好好,你说你说。”
“就是,我跟你的朋友裴智源好过一段时间。”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们还在大堂没进去,周围偶有人经过,宁遥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不知道你们认识,诶呀,好多年前了,你别闹情绪。”
邝野缓了半晌也看向裴智源,“你说的前女友是我女朋友?”
裴智源点点头。
“不是……”
“宁遥,你喜欢他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