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到哪里说理去??
那告密令,只规定了告逃籍,却根本没人会理会他们被排挤这样的事!
倒也不是官府真的完全不想管,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自顾不暇。
朝堂之上,太子与皇帝剑拔弩张,要求皇帝公开下诏罪*己。
大朝会已停了数日,皇帝身在宫中,却拒不肯向大周百姓与文武百官自承其罪。西北有西关小侯爷如夜星当空而照,引得无数人心意动,愿意追星捧月而去。东南又有翼阳王乱流,打出了逼皇帝退位的旗号,已经自成一体,割据一方,不再听从朝廷调遣。
当此情形,谁还有心思管那许多民间死活?
刘坚身据于皇宫之中,由人在燕京的秦峰为统领,将禁卫军内廷与外廷的兵力层层部署,将整个皇宫围的如铁桶一般。
太子早已出宫开府,禁卫军当中亦有两卫,在这个时候旗帜鲜明的站在了他身后。
再加上池瞻统领在京畿的中军一卫余众,也将太子府保卫的密不透风。
满城戚戚,只待二者一战。
刘子陵人在太子府中,但府门却并不紧闭,敞开接纳朝臣的奏事与拜访。既然已经公开与君父展开了拉锯,刘子陵以太子当国的名义,接受一切递送过来的文书国事。
批地方文书,总朝臣议事,俨然一套小朝堂做派。
褚博瞻身为宰相,却因为被太子围了府不得出,也无法组织起朝臣与太子有效对抗。
皇宫中的刘坚,知道自己被迫封禁于皇宫内城之中,这样下去,怕是天下权柄早晚要被他的好太子彻底揽了去!
太子府。
刘子陵的太子詹事刚刚送走了前来议事的大臣,向太子禀道:“殿下,今日付御史所奏,告缗令伤民甚重一事,我们是不是应该以太子监国的名义,正式废了这一旨意?况且,当此危局,咱们的兵力也有限,不是更应该用在刀刃上,何苦分出来去管那些告缗,让那些喜告密的恶民得势呢?”
刘子陵听他说完,随手从案前的奏疏之中捡出一封。
“你说的可是这一件”
太子詹事接过奏疏,只看了几眼便点头:“正是付御史此议。”
“臣以为,告缗一事,在民间积怨极重,臣恐迟则生变哪!”
刘子陵闻言,微微抬了头看他:“詹事所虑不错。只是,詹事可曾想过,若此时告缗令撤,民怨倒是可以适当的释放了,可届时我眼燕京与大周朝各地郡县,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太子詹事稍作思索:“陛下之所以会有告缗令发出,为的是阻断民间逃籍之风。那么如若一朝令改,只怕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逃籍风潮。”
刘子陵:“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本宫不仅不会撤此禁令,反倒要切实的要百姓们令行禁止的原因。”
“逃了籍,那便失了民。失了在籍民,失的可不单单是户籍簿上的数字,而是我大周实实在在的赋役人口、财政国力之基!”
太子詹事深深叹了一口气:“殿下所虑甚是!为一国长久之计,民众的流失都是不可承受的,哪怕叫百姓们暂时忍过这一时之痛,待殿下平稳了政局,自会重新还他们一个承平天下!”
刘子陵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却显然并不仅仅只为此一点。
他道:“更重要的是,这些逃籍的百姓,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也是本宫决不能容许他们离开的原因。”
太子詹事当即会意:“西关郡,西关小侯爷。”
刘子陵颔首:“子晔已然是不可忽视的雄踞一方的真正霸主,此时若在本宫与父皇角力之机,使四方生民大量流入西关。只会让本宫今后平西关的难度,更进一步的加大。本宫岂可放任自流。”
太子詹事听到这里,更是连连点头。
西关无疑是太子在取得高殿皇位之后,头等的心腹大患。
他道:“太子殿下所虑皆为国家稳定之大计,付御史只一心想要为受了一时之屈的百姓说话,臣也只单单看着眼前的局面,到底还是目光过于短浅了!请殿下恕罪!”
刘子陵淡淡一挥手:“你提出这件事,并不是完全不合时宜。”
他缓缓道:“虽则本宫不欲放民自由出入,却也不能不考虑这样下去会不会生出变故。当于民心预以安抚。”
“你去,发出公告,开太子府私库,对燕京内外因告缗令而生计难以为计的百姓发放粮米布匹,为他们请医问药。再告令各地州郡刺史,对这些被告的家属预以抚恤。”
太子詹事闻言,双眸一亮。
“殿下英明!臣这就去办!”
恰好也是在这时,大周朝境内风靡一时的民谣,传入了燕京城内。
那些不得外出迁离的百姓家户儿女,在街边嬉戏,各自都唱着:
“西北天高女娲来,黄土生金凤凰开。
天边闪过紫霞光,女儿登基坐龙台。”
小孩子们还沉迷于角色扮演,每次都会选出来一个女孩子来,头上带上草编的花环,后屁股坠一条尾巴草当蛇尾,在一众小孩的簇拥下,坐在高一些的石头或者木桩上,接受他们的跪拜。
大人们也知道他们小孩子在玩的什么。
若在以往,兴许觉得这歌谣和游戏似乎有些危险。
但这一次大家似乎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曲歌谣背后可能代表的涵义。也就都默契的,允许了孩子们的疯闹。
女娲转世,女儿登基。
西关小侯爷本为女子,这也可是燕京朝堂今年才公开的消息。
这其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指代含义,傻子都联想的出来!
人们不敢在皇城与各地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的谈论,却无不暗暗地,在游荡的地带,纵容和推动着这民谣的传播.
娲皇转世,所以这大周的天,终于要变了吗?
第100章
数日前的西关郡。
刘子晔在兵营以全新的身份亮相,等池牧的伤稳定下来,就启程回了虞城。
身上最后这一重藩篱扯落,虽然一切看似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刘子晔却也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自在与畅快。
七年的女扮男装假冒世子的生活,她都快要习惯自己在面向世人之时,下意识的男性行为习惯。
但现在的她,却觉得更加自如畅快。
她就是她,无论男他女她,她都是刘子晔,是一个有着后世灵魂的古代人。
性别于她,只是一种表象,再简单不过的表象。她可以与任何形式的自我表象和平相处,融洽。
一见面,头一次见到她换了装扮的杜晖,竟然丝毫不觉诧异。
仿佛眼前的小侯爷,无论外相着的是什么,都能与她那一身气韵自然的融为一体。
他满面诚挚又认真的笑容,知道了刘子晔的行程后,特意等在府门外。
“小侯爷,您回来了。”
刘子晔下了汽车,踩着台阶走过去:“杜先生。”
她问:“民谣一事,先生真是急智。”
杜晖:“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小侯爷手中所持的先皇诏书,才是锚定乾坤之举!”他感慨道:“想不到当年,竟还有如斯秘事,刘坚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登上最高的皇位,不顾圣祖皇帝遗命,篡改诏书,控制了皇宫与朝堂,隐瞒至今!”
他遥想当初,知道了这一真相的西关王,心中会有多么的愤懑悲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各自坐下。
刘子晔才补充道:“父王是在已经离开燕京,入西关郡的第二年才突然收到了这么一份先皇诏书,至死也并未查清究竟是何人递送给他的。”
杜晖稍作沉吟:“这件事至关重要。不过当时,西关王势弱,递送先皇诏书之人也许是迫于局势不好露面。但以我西关今日的局面,杜某相信,想要查清背后之人已非难事。”
“甚至,小侯爷您只需静候时机,当年之人自会出头。”
刘子晔点了点头:“不错。”
杜晖想了想又说:“小侯爷有圣祖皇帝之诏在手,那么燕京即将送抵的问罪缉拿圣旨,也无任何杀伤力了!依杜某之见,待刘子焉所率的二十五万大军,拿着燕京生旨意送抵西关之时,也是圣祖皇帝诏书重见天日之时。”
圣祖诏书一出,燕京的刘坚与刘子陵无论谁胜谁负,都将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跌落到篡位者的地位。
届时,若剩下的那个人,愿意主动退让,那么一场大周朝内部的战乱,能够得以消弭。
如今他们在各地的消息来源,又比三年前扩了太多。
而且说起来,其实他们可以说在兵力与兵器方面,已经有了绝地反击的大优势。
此时就揭竿而起,凭借先皇诏书以自立,割据一方,并且从范阳郡开始逐步向内侵吞大周各郡,胜算也不算小。
只是从今天杜晖与刘子晔见面起,两人就默契的无人就此提出过任何意见。
当日在兵营训练场中,刘子晔将诏书明着亮了出来,当场就有人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