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彩宁回道:“回陛下,在冀州时,祝大人曾答应我愿意将我收在身边。”
温奉玄提高的语调,“哦?哪个祝大人?”
薛彩宁道:“大理寺少卿祝颂祝大人。”
‘啪’的一声,听声音祝颂猜测应该是什么东西断了。
温奉玄道:“朕知道了,朕会给你赐一门好婚事的,回去等着吧。”
薛彩宁的语气有些雀跃,“谢陛下。”
没一会儿关门声响了起来,随即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祝颂长呼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穿好外衣走出来时,看到温奉玄铺开圣旨,正打算下笔。
祝颂以为他真要把薛彩宁嫁给他,连忙拱手道:“陛下,在冀州时臣并不知公主身份,当时为了查案言语略有不妥,臣与公主没有半点私情,请陛下明鉴。”
温奉玄提着笔抬眸看向他,声音平静得有些幽暗,“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将和颐嫁给顾怀予。”
祝颂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
温奉玄直直的盯着他,“和颐回宫虽然过得不好,但性格纯良温和,顾怀予温文尔雅,又都到了适婚年龄,朕以为两人正好相配。”
“请陛下收回成命。”祝颂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拱手相求。温奉玄下意识的要去上前扶他,但又生生止住了。
温奉玄问道:“为什么不行?”
祝颂道:“顾怀予与和颐公主半分不熟,且顾怀予志向远大,胸有沟壑,让他尚公主,万万不可。”
温奉玄冷哼了一声,“他在你心中倒是样样都好。”
祝颂继续说道:“侯府在京城根基稳固,陛下不可因一时意气逼迫于他。”
温奉玄皱了眉,声音越发冷了,“你在威胁我?”
祝颂道:“臣不敢,只是和颐公主之前种种,侯府心知肚明,若真嫁到侯府去,必然心生芥蒂,对和颐公主也不是件好事。”
温奉玄道:“她再有万般不是,她也是朕的姐姐,是大梁尊贵的公主,他小小一个平安候,还敢虐待她不成?”
祝颂见说不通,便换了种说法,“可和颐公主心悦之人并不是顾怀予,不是吗?”
温奉玄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祝颂深吸了一口气,俯首道:“若陛下一定要给和颐公主赐婚,臣愿意迎娶公主。”
“放肆。”温奉玄双手扫过桌案,桌上的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摔在了地上,他猛地上前来,蹲下身抓起祝颂的衣领,“祝颂,承认吧,你就是喜欢顾怀予,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祝颂平视于他,嘴角苦涩,“陛下,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陛下想要臣怎么办?”
温奉玄咬了牙,“若我一定要给他赐婚呢?”
祝颂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无话可说。臣已经写好辞呈,还望陛下恩准。”
温奉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为了他,你要走?”
祝颂解释道:“臣与顾怀予清清白白,没有半分逾越的感情,臣辞官是为了臣自己,陛下,保重。”
祝颂说完拂开温奉玄的手,起身就走了,温奉玄跌在地上,厉声喝道:“祝颂,站住。”
祝颂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温奉玄的声音带了些慌乱,他紧紧的捂着肚子,“祝颂,我肚子好痛。”
祝颂垂下眼眸,“陛下,臣不是大夫。”说完就出了养心殿。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寒风刮得祝颂脸痛,雪花飘扬而下,祝颂深吸了一口冷气,往出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祝大人。”
梨秋桐来的很急,这么冷的天脸上都跑出了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梨大人不必在劝我了。”祝颂说完就走。
“如果祝大人不听,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祝颂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梨秋桐。
梨秋桐道:“还请祝大人跟我去个地方。”
长秋宫。
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从皇宫中央的养心殿过来要走小半个时辰。跟它的名字一样,这里萧瑟枯寂,宫门斑驳不堪,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木头。
祝颂不知道这里最初是用来干什么的,但他知道自从温奉玄离开这里,便再没有人住进来了。
门没关,伸手一推‘吱呀’一声打开了。
祝颂跟在梨秋桐后面走了进去,里头比外头看起来还要破败,很难想象这里竟然也是皇宫。
梨秋桐道:“看着挺小的。”
祝颂目测了一下,虽然这里叫长秋宫,但确实小,只有三四间屋子,院子也小的可怜,左右大概只是十来步,改名叫长秋阁更适合。
梨秋桐道:“其实之前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我只是听说过。”
祝颂看向他,梨秋桐解释道:“听陛下说的,我是陛下去了东宫之后才跟在他身边的。外面都在说是泰山祈雨先皇看到陛下的长相想起了先皇后所以才封了太子。其实不是,那时候陛下已经病得很重了,他去泰山只是想见先皇最后一面。是国师用术法让先皇见到了先皇后,先皇后为他争取这才封的太子。”
国师?祝颂不合时宜的想起温奉玄说过他有个舅舅,难不成就是国师?
梨秋桐继续说道:“陛下搬去了东宫后我便跟在了他身边,那时候他很抗拒别人接触,连话也不跟我们说,每天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外面传言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咳,时不时就要吐血,祝大人或许觉得传言夸大,但实际情况比这个更严重。
我和谢宁渊天天跟在他后面,听他说话。
他不跟人说话,但他会跟蚂蚁,会跟树叶,会跟所有的死物说话。他说嬷嬷打他,不给他饭吃,他吃了好多树叶,经常肚子痛,吐了血也不敢让嬷嬷知道,只能自己收拾。”
祝颂耳朵嗡嗡的,心脏骤缩,窒息感禁锢着他,他抬头望去,在惨白的月光下,有两颗光秃秃的树,雪压在枝头,同样变得惨白。
“别说了。”祝颂连听都不敢细听,他只要想到曾经小小的温奉玄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他的心就跟被无数的细线割碎了一样痛。
梨秋桐道:“祝大人,陛下从没跟你说过这些吧。他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可爱人哪能只爱最好的一面呢?他从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他不会爱人。你觉得他无理取闹,草木皆兵,其实他只是害怕,他这一生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祝颂不说话了,他无话可说,只有窒息感要将他溺死。
梨秋桐道:“后来在东宫,他几次都差点死了,若不是我医术高超,他现在坟头草都长满了。他是我费尽心思才从地狱拉出来的,我不想你又给他推回去。”
祝颂抿着唇,“抱歉。”
梨秋桐道:“为了救命,我什么都尝试过,所以他那两年吃了无数的药泡了数不尽的药浴,导致他的身体变得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如果以后你知道了,就算接受不了,也请你不要伤害他。”
梨秋桐此时才看向了祝颂,“如果你下决心要走,就请不要在出现在他面前了,我能救他一次,也能救他两次,但我不能一直救他。”
祝颂急急转身走了,梨秋桐看着他急迫的背影微微抿唇,然后在雪地里坐了下来。其实他还有很多话,但他不准备说了,温奉玄想给祝颂留个好印象,他不能一直揭他的老底。
祝颂回到养心殿的时候,热得脸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跑进殿内,温奉玄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声音转头看来,他的眼眶红红的,眼尾泪渍未干,看得祝颂内疚不已。
“对不起。”
祝颂上前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温奉玄垂下眼眸不在看他,他只是问:“梨秋桐跟你说了?”
祝颂点了头,诚恳的说道:“我不辞官了,我会永远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的。”
温奉玄抬眸看他,“那你也不觉得我是怪物?”
祝颂连忙道:“怎么会?阿玄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了。”
听到这话的温奉玄总算是笑了,“那你欢喜吗?”
祝颂连忙道:“欢喜,欢喜得不得了。”
“那你亲亲我。”
祝颂俯身在他唇角轻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忧起来,说道:“阿玄,但你刚继位,咱们的事还是先保密,好不好?”
温奉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情愿的问道:“要保密到什么时候?”
这个祝颂也说不好,他总觉得他们俩的事要是昭告天下,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可现在他实在不愿意说这话来扫温奉玄的兴,于是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哦。”温奉玄不情不情愿的应了声后又问,“那你今晚留宿宫中吗?”
祝颂道:“贤王的事怎么样了?”
温奉玄道:“抓起来了,现在在宗人府关着。”
祝颂又问道:“认罪了吗?”
温奉玄回道:“不知道,没人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