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六旗游乐园之旅在震撼的美景中结束了。纪忍冬开车带朋友们去吃了早早预定好的漂亮西餐,接着将车停回家里,三人一起打车向市中心的x酒吧进发。
纪忍冬觉得自己被友谊温柔地托住,连日的失恋阴云消散了大半。只是山车俯冲时出现的那个念头一直在心头浮浮沉沉,如此动人的时刻,因为缺了他,终还是有遗憾。
卢卡在家颓废地又过了一日。
过去一周里,他除了上班、健身、就是去唐果儿那里,每天浑浑噩噩,心中空空落落。他大概知道纪忍冬为什么不理他,虽然说不很清楚,但一定是跟唐果儿有关的。
纪忍冬是一个安宁美好的人,他难以自持地爱上纪忍冬也是为了追求一份安宁。安宁——他前二十八年的躁动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不幸的是,他与纪忍冬就像火与冰,极致的差异带来极致的吸引,却永远无法融合。
他不是没有为她尝试过。比如从前天到今天,他下了班就回家,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他原本打算,如果能熬过一周,就追回纪忍冬。现在是第三天的晚上十一点半,他已经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空荡的房间如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寂静让他想起童年。
在阿根廷罗萨里奥渔港的简陋平房里,整整一年来,父母每日外出看店,两个姐姐去上学,只留不满五岁的卢卡一个人在家。
小卢卡听见街上黑帮火并的“砰砰”枪声,和黑帮成员中枪后惨绝人寰的呻吟声。后窗根下,小贩在交易违禁品。隔壁男人在打女人,桌椅“叮叮哐哐”乱响,男人怒骂,女人哭着求饶。
只有他家里一片寂静。残酷的世界在狭小房间中留下可怖的回声。
小卢卡吓得卷缩在墙角发抖,直至天黑,父母接姐姐们放学回家。熟悉的脚步声渐近,他才瑟瑟发抖地从藏身之处爬出来。
母亲刚一照面,上来就是一闷脚,“臭小子一个人在家也不老实,浑身的灰,衣服要不要啦?!”他没事人似的掸掸衣服,跑开时双腿还在发抖。
于是长大后的岁月里,卢卡怕极了安静的家,也怕极了独自一人。他用酒精和喧闹填满生活,叫安静不敢闯进来。
直到遇见纪忍冬,那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心神舒适地静下来的人。
手机响了,是唐果儿的微信:「我在x酒吧,醉了,来接我。」
收到消息,卢卡想也没想就进浴室冲澡——这是在乎形象的男人出门前的必备流程。
水流从头顶浇遍全身,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每次唐果儿一叫他,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像只哈巴狗?
扪心自问,卢卡对唐果儿并无情愫。若说只为了寻求刺激,那他大可随便换个纪忍冬不厌恶的陌生女人。为什么每次偏偏是唐果儿?他说不清。
洗发水在头顶揉出丰富的泡沫,顺着水流滴进眼里,“呃啊——”他使劲闭着眼,让泪液冲走辛辣的洗发水。
纪忍冬的脸浮现在一片漆黑中,“既然约好了是炮友,你为什么报复唐果儿?逃避伤痛,寻求短暂安慰是人性。”
纪忍冬比他还要懂他自己。
唐果儿吊过他,伤害过他。他从小缺少关爱的内心没有自愈功能。只有不断地征服唐果儿,从她饱含依恋的话语和燃烧着占有欲的眼神中,他才能得到一剂精神吗啡。
越接触唐果儿,他就越爱纪忍冬。越接触混乱,就越向往纯粹。这其中或许有愧疚作祟,又或许掺杂了些男性审视下的对比。很变态,他承认。
睁开眼,浴室仍旧静得让他发毛。
水滴从卢卡漂亮的肌肉上滑下来,如出水的男美人鱼。他用浴巾擦干,空心套上西装背心,闪闪的银色项链垂在胸前,两块高耸胸肌欲盖弥彰。西裤裁出两条长腿,中西合璧的美感。
临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这一去,他三天来的试验就彻底失败了。
犹豫中,他下意识拿起玄关的爱马仕大地香水喷洒全身。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在烂路上走了太久。
作者的话
芒朵
作者
07-09
大家再坚持一下!报应就要来了!
第40章 我用别人的爱定义存在,怕生命空白
市中心,x酒吧。
今晚是唐果儿和瑶瑶的闺蜜之夜。
或许是水逆的缘故,闺蜜俩近来情路异常坎坷。于是两人一赌气,说好今天谁也不许吃回头草,一起去夜店吊凯子!
到了夜店,一个亚男也没见到。英语不好的两人不敢搭讪老美,怕露怯,更怕遇到yellowfever。她们进舞池蹦了一会儿,却没有观众。身边的白人小姐姐倒是一个个迅速跟男人缠在一起。偶尔有一两个大哥投来色眯眯的目光,她俩吓得赶紧把裙边捂住。
唐果儿和瑶瑶觉得无聊,干脆从夜店出来,转战x酒吧,打算一醉方休。
她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对坐而饮,吊凯子计划失败,心中落寞,平日说不出的心事就着酒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说真的,我每次跟卢卡上床,都觉得自己像一列高速失控的火车。明知总有一天不得不停下来,但我不知道哪天会停在哪里,也不知道那将是多么惨烈的事故。”唐果儿的太阳花睫毛遮住了空洞双眸,卧蚕闪片在灯球下亮亮晶晶,“我真的这么不值得他喜欢吗?”
“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得不到男人珍惜?”瑶瑶苦恼地喝下一口酒,杯口印着错落的唇印。
“算了,不提了,”瑶瑶摇头,从手包里拿出两支唇釉补妆,拿在在手里比来比去,“你说我涂哪一支?”
唐果儿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裸色那支,你的眼妆够抢眼了,一张脸上重点最好不要太多。”
瑶瑶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补完妆,又把脸伸给唐果儿,“看,可以吗?”
唐果儿伸手帮她整理刘海,“我的宝宝最美!”
瑶瑶看着唐果儿蓬松的大波浪卷发,那是后者出门前用电卷棒一缕一缕烫出来的,完美得让瑶瑶无从下手整调整,不禁感叹,“你手可真巧,不当美妆博主可惜了!”
随后,瑶瑶望着好闺蜜的美貌陷入了怜惜的情绪,“其实宝贝,你何必这样呢?你要是不喜欢卢卡,一开始为什么吊着他?要是喜欢,他回来了你何苦还一直找别人,把事情搞得这么乱呢?”
“你说我喜欢他吗?当然喜欢。”唐果儿醉意愈浓,用手撑住摇摇晃晃的头,“可是瑶瑶你知道吗?对祝远山我也是这么喜欢,祝远山之前还有王宇、赵宸,还有好多好多人……呵,你猜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是在几岁?”
“17岁?18岁?”
“14岁。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唐果儿抚媚将长发甩到一边,又灌下一口酒,“那个时候,一般女孩子都喜欢二次元啊、追星啊、看小说什么的,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谈恋爱。小时候谈恋爱也不是真谈,不过是开个情侣空间,在游戏里叫对方老公老婆。别的女生都没有男朋友,就我有,我可骄傲!”
“我们宝宝从小就是美人坯子,招人稀罕。”瑶瑶真心地说。
“一零年代流行卡哇伊风,你记得吧?那时候我留齐刘海,戴一个平光的黑框眼镜,眼睛大大的,特别多男生喜欢!”唐果儿想起旧日辉煌,脸上泛起骄傲,“后来长大了,能真的谈恋爱了,我就一直谈。只要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就踏实。做什么事都想着他,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为他吃醋,跟他闹别扭。分手了,马上又有新的。”
瑶瑶听着,沉浸在唐果儿的讲述里。她自己的过往与唐果儿虽然细节上有出入,但脑筋平平的漂亮女孩,青春时期的欢喜几乎都与异性爱慕有关。
这种欢喜来得轻易,又彰显她们与众不同的天赋,自然而然地将她们引入一条向下且舒适的路。那时她们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的每一份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出自《断头王后》斯蒂芬茨威格。
“二本毕业工作不好找,我也吃不起苦,家里就送我来美国了。美国自由啊,中国人在美国简直是道德真空,国内的价值观再也不能约束我,白人的契约社会也不算我一份。我床上的男人从一个月换一个,到一周换一个,有的时候每天都不一样。那么多男人,就不是个个都喜欢了。我悄悄告诉你,”唐果儿醉醺醺地趴在瑶瑶耳边,“只有一个是真爱,其他人都是用来防沉迷的!”
瑶瑶点点头,一边回应好友的絮絮叨叨,一边在桌下偷偷地用手机给阿川发出一条消息:「我在xbar,来找我。」
她没有唐果儿那么多用来防沉迷的男人,她光明正大的,只沉迷这一个男人。
唐果儿看瑶瑶走神玩手机,便也拿起手机。她知道自己喝多了,今天她不顾出门在外的安危,只求痛痛快快地醉一场。在清醒意识逐渐撤退的时候,她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卢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