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开始照射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时,他刚好累好两畚箕。
原先贴得密不透风的红薯苗变得稀疏了很多,畚箕上的红薯苗没什么重量,方沅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扁担担到了肩上,他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啪——”
畚箕落到地上。
方沅到水池边端了一瓢水过来,将水倒在红薯苗的根部,保证根部有足够的水分。他扯过之前盖过种薯的塑料膜盖住畚箕,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沉没到地平线下,橙红色的晚霞浮在天边,染红了远处的山顶。
方沅打着哈欠走出屋子,边揉眼睛边走向角落,他掀开塑料膜,畚箕里的红薯苗放置了一个白天有点焉焉的。
他转身回屋里拿上一把剪刀,放到红薯苗上,担上畚箕出了门。
方沅悠哉悠哉地担着畚箕走在黄土小路上,身后传来一阵均匀的脚步声,他勾勾嘴角,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到了地里,他放下畚箕,他转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赵怀砚,眉头一挑。
“怎么了?”赵怀砚问。
“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准时的好帮手啊。”方沅笑笑。
“或许是我人好?和你本身没有关系?”赵怀砚笑着挑挑眉头。
方沅轻“啧”一声,配合着道:“那就多谢你这个大好人了,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认识你。”
他这话全是技巧,没有任何感情,但赵怀砚还是被他这副夸张的样子逗笑了。
方沅几步上前,拉住赵怀砚的手腕,将人按到田埂上坐下,“玩够了该学东西了,今天教你新知识。”
他拿起放在红薯苗上的剪刀,斜着将红薯苗底部剪了一刀,“学会了吗?”
赵怀砚轻轻点头,“为什么?”
有着根系的根部直接被剪了一大半,这样还能存活吗?
“这样会增加和土壤的接触面积,更利于红薯发育。”方沅轻声解释。他不急不缓地接着说:“红薯的发育能力特别强,移栽红薯苗其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拔苗,一种是高剪苗。拔苗就是我手上这种,简单快速的就能将苗土层分离。高剪苗是等红薯长到26~27公分时,用剪刀在离地三公分处剪下,过程比较麻烦,但是可以有效防治一些疾病并且有利于下茬苗的生长。”
赵怀砚了然的点点头,并提出疑问,“那为何选择拔苗而不是高剪苗呢?”
方沅笑笑,缓缓道:“因为快啊。我一个人弄不来高剪苗,只能拔苗。”
“明年用高剪苗吧。”赵怀砚说。
有我帮着你,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方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倏而莞尔一笑,点点头,“可以。”
方沅把剪好的一大把红薯苗抱到地里,用手耧出一个四五公分深的沟,将红薯苗斜着插进去。
“一插二躺三抬头。”
他默念着口诀,动作迅速地将一株株红薯苗斜插进土里。
“你在嘀咕什么?”
“啊?”
方沅愣愣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赵怀砚。
“你在嘀咕什么?”赵怀砚重复了一遍。
“一插二躺三抬头,是移栽红薯苗的口诀。”方沅眼尾上挑,轻声解释道。
似是怕赵怀砚不懂,他补充道:“一插是促进红薯生根,二躺是有利于红薯结暑率,三抬头是快速缓苗。”
方沅拿着一株红薯苗动作缓慢地按照口诀做了一遍动作,“像这样插进去,然后让红薯苗斜躺在泥土上,紧贴着泥土,只有红薯苗的头部微微竖起。”
赵怀砚掀起眼皮,微微颔首,他由衷道:“你会的东西好多。”
方沅不好意思地抬手想挠挠头,抬到一半想起自己手上全是泥,他悻悻地放下手,轻咳一声,“没有没有,农村孩子都知道这些的,今天以后你也学会了。”
“可是我没有见过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做这些。”赵怀砚说。
方沅的心脏蓦地一颤,他愣愣地看向赵怀砚。
第25章 栗子
耧好的地在昨晚那场雨的滋润下变得黏糊, 又在白天太阳的炙烤下变得松软,方沅插起红薯苗来十分轻松。
“你是在这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回家一趟?”他甩甩手上粘着的泥巴。
赵怀砚视线掠过他的手,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一起。”
刚种下的红薯苗要用水浇透, 再撒上万能肥料草木灰, 所以这会得先回家把草木灰用畚箕担过来。
两人走进方家院子,赵怀砚去拿桶接水,方沅去厨房铲草木灰。
赵怀砚接完两桶水,见方沅还没出来,便往厨房去。
方沅正蹲在灶台前,伸长了手用铲子掏灶里面的草木灰, “咔嚓——”铲子碰到壁炉,一下撒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索性倒了,又重新铲了一铲子。
方沅小心翼翼地从灶里移出出铲子。
铲子上的草木灰堆得满满的,随着他的动作,草木灰簌簌往地上飘, 他顿时僵直着手不敢再动。
铲子底下突然多出一个畚箕, 方沅顺着拿住畚箕的手看去,对上赵怀砚乌黑的双眸。
“还不倒下来吗?”赵怀砚说。
方沅徒然回神, 把铲子翻转过来, 将草木灰倒入畚箕里。
再掏了几铲子后,两人一人担水,一人担草木灰回了地里。
赵怀砚放下扁担,就拿起瓢开始给红薯苗浇水, 一瓢水就浇三株红薯苗,量被他精准把握,一套动作下来看得方沅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要浇多少水?”他好奇地问。
“浇透就是代表泥土要完全湿透,一瓢水三株红薯苗刚好能浇透土壤。”赵怀砚动作不停地又舀起一瓢水给三株苗浇好水。
方沅朝他竖起大拇指,跟在他后面撒草木灰。
干完活,夜幕将至未至,蝉鸣声不绝于耳,树叶摩擦间不断地发出“沙沙——”声。
方沅看向对面那座山,眉尾一扬,问道:“你想不想去山里抓蝉。”
他指指对面那座山。
“抓蝉?抓来干嘛。”赵怀砚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不干嘛,就是图个乐。这不干完活天还没完全黑嘛,就想着找点事打发一下时间。”方沅语气悠悠地说。
赵怀砚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将农具留在地里,顺着旁边的黄土小路一直往上走,走着走着路没了,被一块茄子地挡住了去路。
方沅跨步走到菜地的地楞上,扭头对身后的赵怀砚说:“走这里,可以走慢一点,地楞不好走,别摔到下面的稻田里去了。”
两人走着小八字步,缓慢地在地楞上前行,连续走了三四亩菜地的地楞后,一条石头搭成的台阶出现在眼前。
台阶总共就四层,顺着下田埠而搭建,十分陡峭,落脚的位置也小。
方沅一脚踩上去,几步便走完了台阶,他转身朝赵怀砚伸出手,“这个台阶很稳的,你要是怕的话就拉住……”
他的话没说完,赵怀砚便踩上第一个台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眼看赵怀砚马上上来了,方沅往旁边走了半步,空出地方让他落脚。
台阶之上是一片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栗子林,栗子树的树干十分粗壮,分散开来的枝叶就像一把巨伞笼罩下来。
一个个小刺球挂满了整颗栗子树,有的还是青绿色,有的微微泛黄,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饱满的栗子。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蝉鸣声就是从这片栗子林里传出来,响彻不绝。
方沅头疼地捂住耳朵,皱着眉头说:“那些蝉傍晚就喜欢停在这片栗子林里。”
他走近一颗栗子树,挥开眼前不断转悠的蚊子,指指树干,“看见没,那就趴着一只。”
赵怀砚顺着方沅的手指望去,确实有一只个头不大的蝉正趴在那颗栗子树的树干上,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方沅踮起脚,身子前倾,缓缓朝那只蝉伸出一只手,就在他的手马上将蝉笼住时,“唰——”的一声,蝉飞走了,停到了另一颗树上。
他轻啧一声,眼神有点遗憾。
脚底下有点硌脚,方沅移开脚,蹲下身翻开几片枯叶,捡起“硌脚”的栗子。
“啪——”
“捡到一个栗子。”
方沅好笑地看着赵怀砚面无表情的往手臂上拍了一掌。
“你说什么?”赵怀砚望向他。
方沅走到赵怀砚身边,看到他手臂上长了好几个蚊子包,蚊子包上面还有不少挠痕,他挑挑眉头,“我说我捡到了一个栗子。”
“嘎吱——”
方沅把栗子放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光滑的栗子壳上瞬间多了几颗整齐的牙印。他用手指扣掉栗子壳,露出一层毛茸茸的内皮,又艰难地用指甲刮掉内皮。
“试试。”他把残破但完整的栗子递给赵怀砚。
“咔嚓——”
牙齿咬碎新鲜的栗子发出清脆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