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失控正是另一种快乐的来源,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
正是因为美妙,所以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现在的褚明彰是个傻瓜,所以李知做起这些事来也是毫无负担,然而等肉/体上的情欲饱和了之后总会出现精神上的需求。
某一天结束后,褚明彰保住湿漉漉的李知,狗一样亲他,舔吻他脸颊的软肉,他说好喜欢。
“我也很喜欢。”李知眯起眼睛,用膝盖去蹭褚明彰精壮的腰身,“再来一次吧。”
但是褚明彰没有继续,李知就有些不满,他要开口的时候褚明彰吻住他的嘴唇,李知微微睁大了眼睛,褚明彰吻的生疏,但是很热切,吻毕后他问:“可以喜欢我一点吗。”
说这话时他注视着李知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李知觉得是那个清醒的褚明彰透过这个傻瓜褚明彰的外壳与他说话,李知浑身一颤,头脑一片空白,而褚明彰低下头,狗脑袋在他肩窝里蹭,“好爱你,喜欢你……好喜欢你…离不开你,离开你会死……”
这是李知教他的话,褚明彰显然非常认真的在记。
他曾经那么避讳于向李知表达他的爱,现在倒是遭到了反噬,每天跟倒豆子一样同李知说这些,反反复复地说着爱与喜欢,说得李知都要听腻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所以说,你是怎么想的。”开口说话的是宫婕,她下刀将牛肉切成小块,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她最近在戒烟。
“我不知道。”李知靠在岛台边上,偷吃她刚坐好的菜,今天是除夕夜,市区不能放鞭炮,就到郊区的房子去过了,宫婕过来和他们一起过,小晗跑出去玩了,李知怕他在外面走太远,想去看着,却被拦住了。
“外面太冷了。”褚明彰说,“我去吧。”
李知这两天有点轻微的感冒,恐怕与前两天弄得有点疯脱不了干系,他身子懒着,想想他看着跟褚明彰看着也没差,就不动了。
“行吧。”李知就松了口,人又松懈下来,褚明彰走到门口,突然一下子回过头在李知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我爱你。”他红着脸说完这一句就逃走了,只留李知站在原地,有点诧异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一转身,却见宫婕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蔫坏地抬了下眉毛,“哟。”
“他现在还傻着呢?”宫婕问他。
“嗯。”李知又吃了块排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好转。”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平平,宫婕就有点拿不准了,她放下刀冲了冲手,“那你是希望他好呢,还是不希望他好呢?”
李知被问住了,好一会儿将嘴里的肉咽下去了,才说:“想这些做什么,没差。”
“没差?”宫婕笑起来,“我看啊,你是希望他一直这么傻下去,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
“你心里有疙瘩,放下了既不习惯又不甘心……脑子里头那个死结早就打开了,还不肯让它掉下来,非要这么松松地系着,你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李知不说话了。
“这种事儿,我也不多说什么。”宫婕走过来,也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
“反正啊,日子这种东西,都是自己过的——你要是还放不下他,不妨放下包袱试试看。”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劝我。”李知说。
宫婕就耸耸肩。
“我以为你就想听我这么劝。”
***
李晗在外面放鞭炮,最开始他还挺害怕这种爆破声,想起那些黑暗的回忆,之后看着那炸开的烟花,恐惧感就慢慢消散了,现在更是玩疯了,李知打了几次电话,李晗在对面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回来的意思。
催过几次还不听话,李知就有点生气了,穿戴好后准备出门去“抓人”,推开铁艺门,走出了院子再沿着小路向外,李知看到李晗褚明彰他们在路对岸放鞭炮,李晗手里还拿着一个,炮筒指向天空。
“小晗。”李知用双手作喇叭状,“别玩了,回家。”
褚明彰早看见他了,看得出来他其实觉得这份差事很无聊,见到李知的那一瞬间,那无形的狗尾巴都摇起来了,眼睛也发光,当即扯了扯李晗。
李晗不满地扭头瞪了他一眼,褚明彰又指向身后,看口型应该也是让他回去。
“哥哥。”李晗在对面眨巴着眼睛,又朝他伸出一只手,大声喊,“五分钟。”
电话里是十分钟,现在又是五分钟,五分钟之后还有三分钟,简直没完没了,李知不会再上他的当了,很生气:“快点,吃完饭再玩,不然不理你。”
这对于李晗的杀伤力显然很强,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不情愿地往前走了,褚明彰跟在他后面。
这地方比较偏,路上显有车辆,但这时候路上有一辆无牌照车从左侧驶过来,李知的心一下子吊起来,大喊:“小晗,看路!”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晗已经跑到了路中央,那车子直直驶过来,李知一颗心简直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了,就在车子即将碰到人时,在李晗身后的褚明彰跨步上前,奋力将李晗往前一推,正好地推进了李知怀里。
之后的那一切很像慢动作电影——车子将人撞飞,迸溅出来的血,重重砸在地上的身体,还有飘走的车尾气与肇事逃逸的车子。
bong的一声,很剧烈的一声响,而后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像哑剧。
又过了很久耳边才有声音,小晗的哭声,还有在身后响起来的宫婕的焦急脚步声,宫婕将被吓到大哭的李晗抱在怀里,安抚着,又抬头看向表情木然的李知,她慌道:“荔枝,你要去干什么?!”
“回来!”
然而李知已经听不见了,他跑过去,褚明彰的身体躺在马路中央,躺在一大片的血里,他的整张脸都被口鼻喷出来的血盖住了,血红红的一片,李知看着他,哭了。
“啊……啊———”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像被茫茫的雪给盖住了,然而心却很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剖开了,血、脓水流出来,跟褚明彰身上的血混在一起,湿漉漉的摊在两个人身下,浸透他膝盖上的布料,打湿他的皮肉。
他大声的叫,一开始很沙哑,到后来就是尖锐的,像兔子叫,李知的双手撑在褚明彰肩膀上,他还没昏过去,很艰难地睁开半张眼睛,气若游丝地叫他。
“小知。”
李知哭到抽抽嗒嗒的身体顿住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褚明彰,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可能是看向他时的眼神。
李知很怕他醒过来,在他最恨褚明彰的时候……不说最恨了,哪怕是几分钟前,就在那车子穿过马路的一秒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要和清醒过来的褚明彰过完后半辈子。
他可以和傻瓜褚明彰缠绵,沉浸在欲/望里,因为他知道褚明彰不清醒,不清醒的褚明彰好像罩了一层保护膜,这层保护膜可以让李知心安理得地放下过去的一切,投身于这段幸福又简单的小日子,不必思考任何事。
但他接受傻瓜褚明彰的本质还是因为对方是褚明彰而非别人,宫婕说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松手让那个松掉的死结解开,可以放下包袱……但李知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如果有一天,这个包袱消失怎么办?
他那么恨汪小春,甚至汪小春生养了她,可当汪小春死了以后,她在李知人生中的痕迹就慢慢消失了,减淡,李知感受着掌心的血慢慢变凉,很无助地想,褚明彰也会这样吗?
人死了之后,就再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恨了,做不到想起来就啐一口,只会渐渐地消失在记忆里,随着人慢慢变老,变成一阵抓不住的风,有时候还会反问自己——
真的有这个人吗?真的存在过这个人吗?一个几乎占据了他所有青春,告诉他什么是爱,什么又是爱滋生出的恨的人。
他没有像之前所做的那个梦一样,将褚明彰忘记了,那么褚明彰可以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对李知造不成任何的影响——他没有忘记,所以做不到洒脱。
这感觉就像一个一直与你角力的人,在就要分出胜负的时候忽然弃赛了,“我不接受……”
李知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这个结局太烂了,真的太烂了,褚明彰颤颤地要闭上眼睛,李知疯了一样去摇他、晃他,宫婕过来想将他从褚明彰身上拉开,李知哭叫着:“不要闭眼睛,不许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