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笑断定他是刚睡醒,气急道:“左屹,我不管你到底发什么病非要闹成这样, 祁言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我们都在机场送机,你爱来不爱吧!”
她说完便气愤地挂了电话。
左屹的困意彻底清醒, 他盯着手机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祁言的航班是下午一点二十起飞。
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每晚熄灯后他都闷在被子里看着照片熬过漫长的黑夜,白天又透支体能待在训练馆里, 刚刚实在撑不住了勉强眯了半个小时。
明明在刚才的梦里和已经祁言过完了一辈子, 怎么会才过去半个小时?
左屹苦笑着想。
将近十二点钟, 他慢悠悠地下了床洗漱,路过陈渔的床榻时,听到他小声问道:“教练下午要找你聊聊锦标赛的事儿,你现在要出去?”
左屹随意地揉了揉陈渔的头发,扯出一抹笑对他说:“帮我请个假,回来我再去找张教练聊。”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出了门,站在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见他大热天的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问道:“小伙子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
左屹单手靠在车窗上枕着脑袋,微微眯眼回答道:“国际机场。”
出租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驰骋,左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他默默在心里祈求着车再开慢些,不要到得太早。
最好,等他起飞了再到。
天不遂人愿,一向堵车的京西今天却通畅无阻。
不到四十分钟便到了机场。
应该顺利登机了吧,左屹在心里头盘算,他走进机场的步子仿佛踏在云端之上,每一步都体会不到真实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是来送机的。
他在航班显示大屏上找到了祁言的那班飞机,显示正在登机中。
机场来来往往都是步履匆忙的旅客,只有左屹一人在大屏下呆呆地站了十分钟,直到大屏上他在意的那班航班停止登机。
左屹这才找了个能看到飞机起飞的角落坐下。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十分钟,左屹手心开始疯狂发汗,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心慌手抖,身旁的过路人以为他是低血糖发作,友好地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帅哥,低血糖吃点巧克力就好了,别硬抗啊。”
左屹谁都不想搭理,却又无法拒绝陌生人的善意,他抬眼看向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女生,接过巧克力后道了声谢,便沉浸回自己的思绪中。
“刚刚那个是左屹吧?”女生问身边同伴。
“左屹?是和梁一传过绯闻的那个?”同伴问。
“对对对,我看就是他,真人比照片还要帅啊,好想跟他要张合影啊!”女生道。
“他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不然你就站这我给你俩拍一张错位的合影?”同伴举起手机,示意女生摆pose。
“好呀好呀!”
左屹浑然没发现这一切,他关心的只有飞机顺利起飞的时间。
就在时间即将要跳转到13:20分时,短信提示声突然响起。
他点开。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这条短信不用看署名,左屹也心知肚明这条短信是谁发的。
这是祁言给他的最后的关心。
正巧,巨大的飞机轰鸣声震耳,左屹的视线从手机短信上移开回头看过去,一班飞机正离开跑道地面冲向天际。
“言哥,起落平安。”左屹低喃。
直到飞机彻底从视线中消失,左屹才意识到自己的口罩早已湿透了。
他只有在确认祁言真的离开后才敢大胆地卸下伪装。
左屹摘掉了口罩和帽子,他抬起手臂往这张俊秀的脸上胡乱地抹,怎奈泪水却越抹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嘲哳的机场里,一名男孩坐在地上不顾周围投射的好奇眼光,捂着脸放声大哭。
这道哭声听得人心疼,好些过路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想这里是机场,哭成这样无非逃不过两个字。
分别。
人们想到这点便作罢,于是没有一人上前安抚。
左屹哭得久了,劲儿也散了。
他窝在这片角落里一动不动,没有困意也不离开。
机场地勤人员来问了好几次需不需要帮助,左屹都是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摇摇头。
拒绝多了也就无人在意了。
晚上陈渔看左屹还没回宿舍,便打来电话询问,左屹不想和任何人沟通,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撒野,万一是张教练要他打的接了至少证明自己没在外头惹事儿。
“陈……”左屹开口想说话,结果发现自己的嗓子只能不连贯地发出一些短音。
陈渔那头似乎意识到他不能说话,便问:“嗓子哑了?”
左屹嗯了一声。
陈渔又问:“今晚还回宿舍吗?”
“不。”
“有个事儿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说……”
“今天康辰在队里到处跟人说你失恋了,这事传到张教练那了。”
“康……辰……”
“不过你别担心,张教练那边没说什么,他等你回来去找他聊锦标赛的事,你别忘了。”
“嗯。”
左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他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回忆他和康辰的接触。
康辰这个人人品本身就差,从校队开始就跟自己不对付。
他曾经不仅帮郭敬敬出头嘲讽他,在游泳成绩上自己也永远压了他一头,数来数去,最讨厌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了。
凭康辰结交的那群狐朋狗友,想搞张太空卡不是难事,且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猜到自己和祁言的真实关系也并不难。
和祁言分手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是怎么如此笃定地和队友宣扬自己失恋的……
原本散散落落的线索忽然拼凑成了一条证据链,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康辰。
左屹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恨不得立马回队里找到康辰将他生剥了。
康辰!康辰!康辰!!
左屹在心里反反复复念他的名字,将这颗充满恨意的种子深深埋在心里生根发芽。
他在机场一直坐到了次日天微微亮,一直到祁言登上的航班在大屏上显示安全到达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左屹才拖着麻透了的双腿离开。
他刻意拖到祁言登机后才到机场,是因为知道他一旦和祁言见面,祁言必然是走不了了,自己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祁言从登机口消失离开自己,他会不惜一切留住祁言。
而祁言本就不想走。
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过,就让大家误会他玩弄祁言的感情,是个渣男也好,至少祁言的安全和前途不会再受到威胁,能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体现价值,闪闪发光。
而自己,也有更充裕的时间去找到在他们背后捣鬼的人。
“康辰,老子不会放过你。”
左屹从分离的低迷中强行振作起来,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康辰讨个明白。
回到运动员宿舍时才不到七点,游泳馆八点才开门,康辰这个时间一定是在宿舍里。
左屹顺着楼梯走到三楼直冲到康辰宿舍门口,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运动员起床早练,唯独康辰的寝室门还大门紧闭着,左屹一刻钟都不想等,一脚踢开了不堪一击的宿舍门。
“康辰,你给老子起来!”
左屹走到康辰的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顺势坐到床榻边上道:“老子数三个数,不起来信不信老子往你脸上滋尿。”
“你他妈闯队友寝室胡作非为,犯病了?还是失恋没人赔了?”康辰听到说要“滋尿”猛地睁开眼。
左屹掀开他的被子,揪住t恤领口将康辰狠狠摔倒地上。
动静闹得隔壁宿舍的人都来围观。
“你个衰佬有他妈大病是不是?”
左屹怒意冲天,他拎着康辰的脑袋恶狠狠地对他道:“你他妈手段给我最好再高明些,你以为随随便便几条威胁短信就能吓到你爷爷我?”
“简直天方夜谭!”
康辰看了眼宿舍内的队友和门外围观的队友,输人输阵绝不能输面。
“你他娘的搞基这事也值得你不顾一切来宿舍找我茬?”
“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左屹拿食指指向康辰然后恶狠狠道。
“老子就说: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基佬,和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搞同性恋,真特么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