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回来时,他已经起床梳洗完毕, 两个人很久没有坐在一块吃早餐了,左屹很珍惜地吃着每一口餐点,安安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和谐。
祁言拿出早上收拾好的药盒递给左屹,打破了沉默:“里面是什么药?”
左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半回避地说了句:“是医生开的处方药。”
“处方药?”祁言察觉出了不对劲。
维生素b和布洛芬片什么时候成处方药了?
祁言不愿再和他打哑谜,把药盒拿回来打开,里面的药片全散在桌子上,指着维生素b说:“你说这是处方药?”
左屹看不懂他这个行为,懵懵地点头,“是啊。”
“你生了什么病?”祁言又问。
左屹还没有习惯祁言的强势,哑口半天,这要他怎么回答?
“就,就是……”
祁言见他说不出来,拿起一片维生素b药片放进自己的嘴里。
他的速度快到左屹根本来不及拦下,“你吃这个干什么?快吐出来,正常人不能吃这个药的!”
“什么叫正常人不能吃这个药,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祁言质问。
“吃四年了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治疗焦虑症的,副作用大你不能吃。”左屹说着扑到祁言身边要去拍他的后背,想给他拍吐出来。
“治疗焦虑症?”祁言站起身,双手牢牢钳住左屹的双肩,“我找人鉴定了这根本就是维生素b,不是什么处方药!药是哪家医院开给你的?”
“什么维生素,这明明就是……”左屹眼神逐渐失了焦。
他吃了几年的处方药,怎么变成维生素了,这是陈渔带他去开的药。
陈渔……
是陈渔……
左屹失去了争辩的力气,整个人砸进祁言的怀里。
祁言牢牢抱住他,手掌一下一下帮他顺着后背,好声好气地问道:“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好吗?”
“这些是陈渔拿着我的病例找医生开的,我不知道药的名字,他只告诉我说是找朋友开的特效处方药,可以治疗焦虑症还不会影响到比赛。”左屹紧搂着祁言的腰,情绪崩溃到了极点,“这个病让我每天都好痛苦,陈渔作为我的朋友怎么可以换掉我的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祁言深吐一口气,宽大温热的手掌心疼地摸着左屹的后脑勺,“放心,以后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他应该不是要伤害我。”左屹下意识否认了陈渔这么做的目的。
祁言闭了闭眼,痛心疾首道:“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左屹不愿相信陈渔会伤害他,这几年的陪伴陈渔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
他无法接受和一个暗地里伤害自己的人做了几年室友。
至少,这些时光他是真的把陈渔当成好朋友。
自从祁言走后,他给世界砌上了一堵高墙,将自己困在高墙内。他以幻痛为借口退离了和祁言共友的圈子,他希望祁言的朋友越多越好。
可是陈渔却在他最孤独最迷茫的寒冬里,送上了一捧热碳。
数不清次数的发病,数不清次数的自我伤害,都是陈渔陪着他扛了下来。
共患难的朋友最后成了伤害自己的刽子手,简直是倾覆了以往所有的友好回忆。
不会是这样的。
或许他只是担心药物有副作用才这么做的。左屹想。
“我,我想回京西找他问清楚。”左屹抓住祁言的胳膊,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世界已经够混乱了,快要捋不清了。
“好,我陪你回去。”
祁言和老宋老左商量过后,决定请两个护工轮班,全天候在医院照顾刘奶奶,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打算陪左屹处理完陈渔的事再回来接刘奶奶到京西好好养病。
他们隔天一早便回了京西,刚下飞机,祁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第一时间跳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是郭敬敬,有急事想约你见一面,我在京西大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一个人来。】
事出突然,祁言隐约觉得这件事也跟左屹有关。
他叫住左屹,“小屹。”
左屹着急回到出租屋,他回头问:“怎么?”
“公司突然有点急事,先送你回公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陈渔问清楚行吗?”
没想到的是,左屹根本没想让祁言陪着,他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跟陈渔的事想自己处理,你有事就去忙吧。”
见他这么说,祁言想了想现在也没有立场坚持插手左屹的私事,“嗯,我叫车先送你回去。”
他还是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左屹点头。
祁言一直将左屹送到家楼下的电梯里,等他上楼后,默默记下了楼层才离去。
左屹开门进屋,家里弥漫着浓厚的隔夜酒气,陈渔颓废地瘫坐在沙发上,看不清表情。
“回了。”陈渔听见动静说了声。
左屹受不了这股气味,他快步走去阳台前打开门通风,又到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黑色大号垃圾袋收拾客厅的酒瓶。
“这两天都跟他待在一起?”陈渔问。
这个“他”他们都心照不宣。
左屹也不想再忍了,终于开口道:“陈渔,我有事问你。”
陈渔抬起眼皮,打量了左屹一眼,“什么事?”
左屹拿出药盒子扔到他身上,问:“为什么换我的药。”
陈渔捏住药盒,恨不得将药盒捏碎。
这一刻左屹是希望他否认的,他不想深究了,这样至少朋友还能做。
“你还是知道了?”陈渔似笑非笑地打开药盒,然后表情病态地从里面拿出全部的维生素b,一股脑全放进嘴里,又拿起没喝完的啤酒猛灌下去。
“你发什么疯?”左屹走过去夺走了啤酒罐,动作太大酒水溅了两人一身。
没了送药的液体,陈渔咀嚼着药片,硬逼自己嚼碎咽下,“左屹,不止你有病,我也有。”
“边缘型人格缺失听过吗?”陈渔说着说着就笑了,“遗传。”
“我问你为什么要换我的药。”左屹再次强调了一遍问题,他不想听更不敢听陈渔继续说下去。
“你一直病着就不会离开我了。”陈渔笑着笑着突然捂着脸哭了,“我也很痛苦啊,明明知道你不会爱上我,可我就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
“你!”左屹为此感到震惊,“你太自私了。”
“自私?随便你怎么说。”陈渔站起身,朝左屹步步逼近:“这些秘密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埋在我的心里,我每天都担心炸弹突然就爆了,你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然后唾弃我,恶心我,讨厌我。”
“什么秘密?”左屹察觉到陈渔的不对劲,暗暗将手伸向裤子口袋里,好随时拨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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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推门进入咖啡厅,看见郭敬敬朝自己招手,看过去时也发现了他的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找我有什么事?”祁言坐到郭敬敬的对面,多看了两眼旁边那个带着帽子,看不清神色的人。
郭敬敬拉了拉旁边的人,帮他摘下了鸭舌帽。
“他是康辰,左屹校队的前队友,刚出狱不久。”
祁言认出他是之前大泳赛期间和左屹发生过摩擦的人。
“出狱?”祁言问。
康辰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话并不多,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咖啡杯。
“四年前,他捅了左屹一刀。”郭敬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捅了这里。”
“你说什么?”祁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理智瞬间被愤怒淹没,祁言二话不说揪起对面人的衣领,“你竟然敢这样伤他!”
郭敬敬早料到祁言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起身拦道:“是左屹握着康辰手里的刀自己往心口扎的。”
祁言显然不信,他一拍桌子,骂道:“你他妈胡说,怎么可能是小屹自己捅的……”
“真的,我只是嫉妒他的游泳天赋,根本没到要伤他性命的地步。”康辰连忙解释。
祁言不敢想,左屹竟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说明他那时到底有多绝望。
祁言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他松开冲动的手,又瘫坐回椅子上,红着眼眶问郭敬敬:“继续说。”
“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提醒左屹小心陈渔。”郭敬敬拍了拍了康辰的手,给予安慰。
“康辰这个人只是嘴贱,但心不坏,他以为自己杀了人吓到了,刚进去的时候精神状态很不好,所以很多事他没办法捋清楚,等再把事情串起来之后一切都成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