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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重生后成夫君妹妹 > 第11章
  不是非得重拾所谓兄妹情。
  -
  车队很快入了邯郸。
  容濯因有事先行离去,由傅媪领着灼玉入王宫。
  前来接应的只有几位身着华服的妇人,为首的贵妇温文矜雅,眉眼与容濯几分像,气度亦是。
  想来便是容濯生母张王后。
  灼玉上前端方地见礼。
  “请君母安。”
  张王后温和目光落在灼玉眉间,略微走了神。稍许,她拉过她,亲切道:“邯郸相比广陵冷了些,这一路可还适应?”她的语调不算太亲热,却仿佛昨日才见过一般自然。
  张王后又同灼玉引荐身后的几位贵妇人以及女郎。
  高挑明艳、身穿紫衣的是王美人。恬静内敛,衣着素雅的是季美人。季美人身边少女则是大翁主容玥,前世灼玉随容濯去定陶便是赴她的婚宴。边上还有几位赵国勋贵家中的女郎,皆是容玥的玩伴。
  出乎意料,赵王的姬妾儿女竟不算多——相比吴王。
  灼玉逐一与她们见礼。
  众人入了内宫,自曲桥小步跑来一内宦,道:“禀君后*,君上回来了,径直去了永芳殿。”
  张王后闻言稍迟疑,领着灼玉到永芳殿,让众人先在殿前等候,自己先行与傅媪入内殿请示。
  如此谨慎,不由叫灼玉忐忑。
  她那父王不会是个昏君吧,否则前世怎会被架空?
  正瞎猜,殿内传出杯盏落地声,伴着男子威严的声音:“安阳侯?他每次都弄错,寡人不敢再信他!”
  此后是漫长的沉默。
  王、季两位美人已见惯不惯。
  大翁主容玥伸长脖子留意着殿内动静,见殿中许久不曾传出动静,不由低声嘀咕:“每月十五父王都会在永芳殿独坐,不让人近身。万一今日像之前那样找错……”
  “阿玥!”
  季美人肃然打断女儿,话音刚落,殿门被粗鲁推开,有道高大如山的身影在殿前停下。
  -
  关于赵王和赵宫,早在前世灼玉已听容濯说过。
  上上代老赵王乃高祖微末时收养的孤儿,骁勇善战,随高祖逐鹿天下,战功赫赫。高祖得天下后,封养子为王。老赵王颇知进退,主动提出不入皇室宗谱,以异姓王自居,并嘱咐后代忠于容氏。先帝在位时,异姓王纷纷被铲除,唯有赵王一脉因这份知进退和忠心仍保全尊荣。
  而如今赵国能延续荣宠,则因二十年前,现任赵王在天子尚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救过天子,并于后来坚决支持天子登基。
  不过前世灼玉对这些朝局利益不感兴趣,只记得人称赵国三代国君皆英勇魁梧,以俊朗闻名。
  但前世赵王一直卧病在床,灼玉不曾得见。记忆中似乎也有道高大身影,能轻易将她抱到高处。然而那些回忆甚至没有容濯的多,可见她与这位父王应当不大亲近。
  “抬起头。”
  总算赵王出声,灼玉好奇地抬头看过去,却是出乎意料。
  她望见一双狭长丹凤眼,阴冷、昳丽。想不到赵王竟是个俊美得偏向阴柔蛊惑的人,只因身量高大,肤色近乎古铜,兼之人到中年,才削去几分昳丽、增了威严。但仍与那沉冷的声线极其不搭,灼玉甚至朝他身后望了一眼——没有旁人,眼前人亦身着诸侯制式的衣袍。
  她呆呆看着他,忘了收回视线。赵王眯起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她,凤眸微眸时目光深邃,怪吓人的。
  灼玉不由捏紧袖摆。
  赵王来到左侧,神神叨叨地躬身打量她:“左眉比右眉高稍许,眸子也是右边更圆。左耳垂比右耳垂厚,耳后有一芝麻大的痣。”
  说着他沉冷的声音渐有颤意:“幼时随寡人,大了反而像她。”
  张王后见他如此,适时道:“恭贺王上寻回爱女!”在旁的两位美人及仆婢亦纷纷跪下祝贺。
  傅媪忙唤灼玉:“翁主,快、快!给君上请安啊。”
  灼玉错愕了一瞬,随即屈膝见礼,那一声酝酿已久的“父王”本已到了嘴边,她倏然抿上了嘴。
  随即她仓皇低头,仿佛才回过神,意识到眼前人贵为王侯,清瘦身子匍匐,胆怯又恭敬:“奴婢灼玉,给君上……给父王请安。”
  赵王猛一顿。
  他的眼圈忽而变得通红,似遭遇了重重一击。幽邃的目光动荡不止,闪过错愕、痛惜和无奈。
  而这孩子匍匐的姿态温驯、懦弱,是为奴为婢多年,面对王侯时根植于骨子里的奴性。
  身为王侯,习惯了旁人的毕恭毕敬,赵王鲜少会在意这些事。
  可这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不该是这样的。
  “阿蓁,起来……”
  赵王嗓音低哑,目颤不已,双手也不由微微发颤。
  灼玉的脊背才慢慢直起,见赵王弯下身,朝她伸出了双手。
  她目光颤了颤。
  这是一个打算抱小孩的手势。
  原本没有太多波澜的心绪忽地如安静的湖面落了雨。
  灼玉反而不知所措了。
  赵王很快反应过来,直起高大身躯并将手负到身后,重新端上王侯威严。又怕太威严会吓着她,手从身后绕出来,对灼玉虚虚招手:“阿蓁,来,让阿父看看。”
  见她仍一脸生怯茫然,赵王的手慢慢收了回,一双大手合握相互搓了搓,竟也开始不知所措。
  想了会,他忽然找到了话题,竭力把声音放温和:“此行舟车劳顿,吾儿想必是累了,不若让傅媪带着你回栖鸾殿,好生休憩!”
  说完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灼玉亦是。
  -
  浓黑夜色笼罩,巍峨的赵宫如死水中掷入了碎石。
  王美人所在的华芳殿灯火通明,美艳的女子兀自对着镜子自赏,额上的云母花钿贴上又摘下。
  换了好几种仍乐此不疲,终又一叹:“该争些什么呢,都没用。”
  敛芳殿中,季美人与世无争地垂眼,眉间娴雅,手中拿着针线,专心在为女儿绣帕子。
  容玥没母亲那么静得住,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又忿忿不平:“栖鸾殿和少阳、宜阳二殿在祖父时都是王后子女才配住。论长幼,我是长女,论出身,阿娘虽不及君后,却也是出自名门。容蓁是次女,生母亦出身市井,凭何能住在栖鸾殿?”
  季美人恬静的秀眉微蹙,低道:“阿玥,戒骄戒妒。”
  可容玥难忍颓丧:“父王在我们兄妹三人跟前都自称寡人、父王。从来不会自称阿父。”
  季美人无奈:“阿玥,别不甘心,那孩子是姜夫人之女。”
  姜夫人……
  容玥顿时噤声。
  她话锋一变,从质疑到宽慰自己:“也是,即便她不是姜夫人之女,她如今畏缩怯懦,哪有半点王女贵气?多偏袒她也理所应当。”
  季美人摇头,同女儿道:“那孩子或许怯懦,却并不愚钝。有时内疚反而比宠爱更有用。”
  -
  宜阳殿。
  容濯修长手指捏着狼毫笔,在竹简上写下四个字。
  在他对面,沾着草泥的墨靴翘起着,悠闲地轻晃着:“听说那丫头现在怯生生的,嗤,我才不信,定是因为才回来,压抑着本性呢。”
  容濯看着那沾尘的墨靴,蹙起眉幽幽道:“长兄乃长子,理应稳重大度,主动关心王妹。她自幼嫌你黑,趁夜前去还能遮掩一二,另,最好沐浴更衣,方不失礼。”
  不就是嫌他一身臭汗,还讥讽他黑!容铎黝黑的脸色更黑了,同一个阿母生的,怎的他生来黑黄,他容濯却白白净净。真是命运不公!他愤愤将身上草屑掸至干净地砖上。
  容濯的淡然果然有了裂痕,抬袖轻掩口鼻,冷道:“长兄这手若不由自己控制,不妨剁了。”
  容铎便得逞地裂嘴一笑:“那丫头从前见我就哭,见你就笑。这兄长之责,你连我那份一并尽了吧!横竖你们幼时就已是一丘之貉……”
  他说到此处,容濯忽然凝眸,定定看着案上竹简。
  容铎好奇地凑近一看,念道:“一丘之貉?嗬,你竟真打算背叛长兄,与那丫头当一丘之貉!”
  容濯倏地盯他,素来温静的眸中凝起寒意,目光漆沉仿佛幽暗深渊,看得容铎莫名打了个寒战。
  但下一刻,二弟温和如常,容铎粗枝大叶,只当二弟是又嫌他聒噪了,很快识趣地离开。
  四下无人,容濯凝着竹简上的字,眸中漫上思忖。
  昨夜,他又梦到了那女郎。
  依旧看不见面容,只听到模糊的声音。但这次她言辞过分,举止亦粗鲁,摇着他肩头撒娇:“既已是一丘之貉,殿下就该多亲近亲近妾,与妾生只小狐狸,好不好嘛……”
  此前的几个梦实在模糊,他便将梦的起源归咎于对幼妹的遗憾,然而此次不可再如此。
  虽无越礼的举止,但这样暧昧的笑谈也绝非亲兄妹之间该有的——哪怕不是兄妹,亦颇为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