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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这样说,那唯利是图的船家才会不顾人言,立即靠岸。”
  可刚才北静王站在下风头,曹谕劝廖长史的话,一字未漏,全传到了北静王的耳朵里。
  北静王心中感慨,抬手便搭了曹谕的肩膀,低声道:
  “匡如,你这一片赤诚,只为了我……
  “还在我跟前替旁人说好话,毫无争功妒忌之心!
  “实在是,无人能及!
  “本王都记在心里了!你且看着便罢!”
  曹谕只觉得被他搭着的地方,鸡皮疙瘩顷刻间起了半身!
  却丝毫不敢漏出来,只强屏气数息,令自己红了脸,低头道:
  “王爷,知遇之恩,知己之情。这世上又有什么俗事,能抵得上的?。
  “您不要记着这些。
  “您只需往前去,匡如与廖长史,无论如何,都会紧跟在侧!”
  北静王心情激荡,迎风而立,只觉得湖上风光,益发悦目起来。
  那船果然战战兢兢靠了岸。
  船家系了缆绳。
  船上的人鱼贯下来,规规矩矩、满面惊惧地排了一排。
  两个船夫,两个厨子,一个唱曲儿的。
  曹谕皱眉看着那抱着琵琶、身穿绫罗、深垂螓首的女子,心中忽然现出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北静王的目光转了一圈儿,便指向那女子:“你,过来。”
  那女子轻移莲步,慢慢行来,身姿格外妖娆,屈膝且道万福:“奴家参见王爷!”
  北静王只觉得心头怒火难抑,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是王爷的?!”
  “奴奴是长洲的校书。今儿还在睡梦时,便被昭庆郡主亲口点了,让跟着来阳城湖泛舟。
  “说是奴奴曲儿唱得好,在姑苏城里都听说了。所以点了名儿让奴奴来给这湖光山色再添些声调。
  “我们今儿午时便上了湖,吃了鱼虾,钓了螃蟹,喝了蟹粥,饮了老姜梅子煮的太雕酒。
  “郡主还在船上睡了一小觉。
  “谁知闲谈起来,让郡主听说了,这阳城湖往南,不过二十余里,还有一个陈湖。
  “郡主当时便动了兴,让船家在南岸把她和她那些人都放下了。
  “那时才未时不到。
  “郡主又吩咐奴说,若是等奴回来,上了岸;
  “瞧见一位最英俊潇洒,还带着大队人马的大官儿,便让奴口称王爷。
  “还让奴带口信儿给王爷。”
  说着话,竟要往前走。
  廖长史一皱眉。
  旁边的护卫便横刀上前挡住那女子:“就在那里说!”
  那女子抬起脸来,红妆翠眉,千娇百媚。
  护卫便看得有些发呆。
  偏她站直了,琵琶又放了下去单手拎着,凹凸有致的傲人身材,格外扎眼!
  依曹谕看来,他自从到了江南,小家碧玉、清丽婉约的女子,托北静王的福,也算见了不少。
  但这样艳丽无双、珠圆玉润的歌伎,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那女子巧笑倩兮,二话不说再上前一步。
  那短短的襦衫之内,撑得满满圆圆的长裙上缘,便直直地朝着那护卫横刀的手上顶了过去!
  那护卫几乎要横刀脱手!
  便如烫着一般,倏地收了回来,往后连退了两步!
  旁边曹谕看着,险些笑出声来!
  实在没忍住,悄悄扯了北静王的袖子,附耳低声:“这女子有趣……”
  北静王正气得头疼,被他一提醒,恰好瞧见了后半段,也忍不住破颜一笑。
  刚顶起来的怒火瞬间消散!
  “……赐了这兄弟得了!”曹谕还在接着出馊主意。
  北静王一肩膀撞开他,白了他一眼。
  那护卫却听见了,猛地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地看向曹谕!
  曹谕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正在对垒,飞快眨眼,肃了脸色,动一动肩膀,做了个阴沉表情出来。
  北静王被他逗得险些喷了,叹口气,看向那女子,哼道:“近前来。”
  那女子成功令护卫退开,一挑眉又吓开了廖长史,风摆妖荷一般,走到了北静王跟前。
  屈膝低头,轻声禀报:“郡主说,王爷远道而来辛苦了,让妾身先伺候着。
  “明儿睡醒了,脑子清楚了,再想想,该什么时候回扬州。”
  这个话说的。
  把一个妓馆的歌伎送到一个王爵眼前,让他笑纳不说,竟然还讽刺他现在头脑不清楚,如在梦中!
  北静王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直气得眼前发黑!
  看着他身子一晃,曹谕忙一把扶住他:“王爷!”
  北静王双目紧闭,咬着牙问:“郡主去哪儿了?!!!”
  那歌伎看他一眼,从容地退后两步,欠身叉手,干干脆脆地把林黛玉一行卖了个干净:
  “他们一行八人,六女二男,雇了两驾马车,买了两匹马,直奔陈湖。
  “言谈之间还提到,那湖畔有一座寝浦禅寺。颇多陶器,要去挑几件,回去带给挚友。
  “小人等回船上时,贱妾特意问了一下,乃是未正过半刻。”
  第252章
  天已经这般时分,曹谕极口劝谏:
  “不如回苏州城罢?郡主夜里也是要回去的!我们明天一早再去拜访,也是一样的。”
  可是北静王已经被气得几乎吐血,哪里肯听?
  喝令众人上马,直奔陈湖!
  曹谕跟在后头,叹了口气,扶一扶额,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来。
  先倒了十两银子,扔给船家:“饭钱。”
  又掂一掂剩下的,想也就是十来两不到,连手里的蓝布袋子,一起丢给那歌伎。
  瞪了眼睛,低声喝道:“要命的就闭上嘴!”
  那艳丽歌伎朝着他深深屈膝,妩媚笑答:“奴奴省得!”
  曹谕被她看得脸上做烧,冷了脸哼一声,大步走远,翻身上马,追着北静王一行而去。
  廖长史分明看见他给那些人钱,上了马车,见北静王黑着脸,便拉了曹谕轻声赞他:
  “你还记得善后,冷静从容,真是好本事!”
  曹谕也看见他瞥北静王那一眼,悄悄眨了个眼,便木了脸去翻廖长史的袖袋腰间。
  廖长史触痒不禁,慌道:“匡如!不得胡闹!”
  北静王的目光成功地被吸引过去。
  曹谕低声抱怨:“二十多人吃饭喝酒不付账,回头让百姓们怎么说王爷?
  “那些可是我私房银子。老廖,我不管,你得还我!”
  见他又是为自己名声着想,北静王心下微暖,鼻子里笑了一声,也跟着曹谕称呼:
  “老廖,把钱给他!他家里不给零用,俸禄又少。那点子私房钱,怕是牙齿上刮下来的!”
  廖长史苦笑着,只得任由曹谕把自己荷包里的一张银票和若干散碎银子洗劫一空。
  二人见北静王心绪稍平,这才又重新劝慰。
  “天已这般时分,无论如何,郡主都赶不回苏州城了。”曹谕道。
  “正是。想来会住在陈湖附近。听的说那边有个甪直镇,很是热闹。大约会住在那里。”廖长史道。
  “我们也直接去甪直吧?王爷看呢?”曹谕又问。
  “其实不回苏州,便在外头,若能共度一宵,也挺好……”廖长史偷偷看一眼北静王。
  只见他家王爷的表情忽然转晴,不由松了口气。
  曹谕心里鄙夷,脸上却露个贼笑出来,又悄悄向他竖个大拇指。
  看看北静王心情好转,曹谕想一想,便转了话题:。
  “今儿在茶楼里坐着时,听外头三三两两地都在说,苏州知府重启了六年前的三家灭门案。
  “廖长史可知此案?我如何半点印象都没有?”
  廖长史一笑,搪塞敷衍:“六年前,你还在关在家里闷头背书,从哪里知道这些案子去?”
  不想说?
  不想说就必定有猫腻!
  曹谕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转向北静王:“王爷必定知道,也不会笑我。还求王爷教我。”
  北静王轻轻从鼻子里喷了口热气出去,这才缓缓开口:“那就是雨村和那位相交的那个案子。”
  曹谕吓了一跳,脸色大变,几乎要从车里蹦起来来!
  忙摆手不令北静王说话,又趴在车门边上,死死地从门帘缝子里盯着那车夫背影半晌。
  见始终没有异常,这才又爬回来,苦笑着摆手,悄声道:“我不问了,不听了。”
  见他这般行止,北静王却又十分忍耐不住,只想找人一吐为快。便看了廖长史一眼。
  廖长史心内叹息,便只得挪去了车辕上,与那车夫扯起了闲话,令他无法专注在车内动静上。
  北静王这才轻轻告诉曹谕:“太上最后一次南巡,不为江南繁华。
  “而是为了在今上登基之前,替他把已知的所有后患,都解决掉。
  “太上宽仁治国,前朝许多皇室宗亲,只要不明面上跟我朝作对的,都睁一眼闭一眼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