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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入芙卷】叁 花楼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陀鱼的长刀架在了船家的脖颈上,雷十二坐在对面的封舱甲板上端详着斗笠下的那张脸。如果说那张脸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没有特点。如果他犯了事,官府要拿他,估计连通缉画像都难画。
  “我?我就是沅江上面一艄公。刚才算是帮了你们一回,想不到这么快就遭了报应。”船家一脸闲在,根本没把脖子旁明晃晃的刀刃当回事儿。
  雷十二两只胳膊交抱在胸前,斜着眼睛看他,“我们丢了一个人。我想了想,能在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下面把人弄走的,只能是你。”
  船家拿出别在身后腰带上的旱烟杆,轻轻把陀鱼的刀挡开,“你自己盘盘这说法站不站得住脚,我若是要害你们,直接把你们丢给那帮黑衣人好了,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单把一个人弄走啊。”
  “你在船尾掌舵,整条船的情形你看得最清楚,喜喜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你如何会不知道。”
  “当时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么,水流滩险,后有追兵,我全部精神都在下滩点蒿上了,哪有多余精力去注意你们人丢没丢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雷十二他们虽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无法反驳,毕竟他们当时也在船上,几双眼睛都没把人看住,又怎么好说人家呢?
  “那你说说看,我们的人最有可能在哪里不见,毕竟这里你最熟悉这江里的情况。”
  “不知道,不晓得。不过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来审我,我劝你们在最近的码头上岸。若说人是不小心落水我是不信的,既然是被人劫持,那对方定然会想办法知会你们。”
  雷十二和鹿拾光交换了一个眼神,给了陀鱼一个“放开”的小动作。刚才刀虽然被旱烟袋挡开,但是陀鱼并没有收刀,而是立在一旁呈扼制之势。现在得了雷十二的示意,才把刀完全收入刀鞘。
  “那船家便开路吧,送我们到最近的码头。”
  “到黔阳给你们靠岸。”
  “我们给你的船费可是到常德,只到黔阳的话得退一半。” 一直安静呆在一旁的温鹤引突然冒出声来。
  船家冷笑一声,“你这小娘子倒是会精打细算,我接你们这一单本来就便宜了,又要带尸体又要躲偷袭,没有找你们加钱就不错了。”
  雷十二心中暗自发笑,温鹤引占了勾白云的身体后怎么连性子也跟她越来越像,平白管起这讨价还价的事儿来了。
  她轻轻拉了一下温鹤引的手腕,拦住还想继续据理力争的他,大方地对船家道:
  “钱不用退了,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送到。”
  龙标山下古黔阳,二水交流万里长。
  黔阳城位于沅水 、巫水汇合处,是沅水上的大埠,以集散桐油、木材、白腊而著称。前半程路像这种四省通衢的大镇雷十二他们是不会落脚的,就怕人多眼杂暴露了踪迹。
  现在,他们却怕被人发现不了踪迹。
  客栈也找了九街十八巷里最显眼的一处,北正街柯家巷里的芙蓉客栈,与芙蓉楼毗邻而居。
  之前温鹤引到湖广按巡的时候曾到过一次黔阳,对芙蓉楼碑廊中的几块刻有名家手笔的诗碑心心念念。经过芙蓉楼附近的巷子时,忍不住喃喃自语,“若是喜喜在,便能带他一起再去看看。”
  “他若在的话,我们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雷十二从他身旁快步走过,随口嘟囔了一句。
  温鹤引望着她的背影怔了怔。若是结伴同游,他心中想的自然不止喜喜一人。
  房间在二楼,推开窗便能看到芙蓉楼上的飞檐。他们人刚进房间,信已接踵而至。
  店小二端了个红漆的托盘来敲门,也不问他们姓名,弓着腰就把托盘上放的一封信递给了雷十二,“客官,有人给你们递了一封信来。”
  雷十二也没问小二怎么知晓信是送给他们的,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钱打发了。
  信中内容和这送信的方式一般,简单直接,上面只写了“明日戌时,桐华馆” 七个字。
  温鹤引从雷十二手中接过信来捻了捻那笺纸,纸质细腻轻盈,对光一照杂质也很少,说道:“这质地比市面上一般的信笺要好上不少啊。”
  “你觉得之前在江上袭击我们那些黑衣人是南安王府的吗?” 雷十二转头问旁边刚坐下的陀鱼。
  陀鱼摇了摇头,“不像。倒是像朝廷的人。”
  “你到底都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连朝廷也有人要对付你。”
  雷十二明明是在调侃温鹤引,可听到鹿拾光耳朵里却像是在调笑。再联想起这几天两个人稍触即离,欲拒还迎的眼神,心中“噌”地冒起一簇无名火。
  “在这盘对方是什么身份也是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去这桐华馆探探究竟。”鹿拾光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雷十二伸手拦住出门的路,“探,肯定是要探一下的,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先来分一下工。”
  以往行动一向是雷十二来分工,大家各司其职倒也合作顺畅。偏偏今日鹿拾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性,一把推开雷十二的手,硬挤出了门外。
  “你要不要跟着去?” 温鹤引有些忧心忡忡往门外探了一眼。
  “去,但不是现在。” 雷十二从窗口伸出头大喊了一声,“伙计,上楼。”
  门前杨柳密藏鸦,春事到桐华
  若不是事先同客栈伙计打听过,光看这桐华馆的外观,定会以为这是一座端肃的书院。
  穿过幽深的青石小巷,一座古朴的院落映入眼帘。乌瓦的飞檐,青砖的院墙,墙内还伸出几杆郁郁葱葱的翠竹,面墙正中长方形大门,木制门扇刷着暗黑色的桐油大漆,下面是青石条的门坎。
  院中没有勾栏瓦舍惯常的喧嚣,而是隐隐听见丝竹之音,清幽悠扬。
  雷十二和温鹤引都束了胸,做个翩翩公子打扮。雷十二的身量本来就高,五官也长得明媚大气,所以扮作男子也不违和。
  但是勾白云的真身那张脸长得太过娇媚,曲线也过于玲珑有致,温鹤引只能把胸束得紧紧的,还故意穿了厚实的衣袍,再戴上一顶加有面纱的锥帽,将脸遮一遮。
  不过好在他本身是男子,行走动作就完全是男人的姿态,虽然遮了面也不太让人生疑。
  他觉得眼下情形实在好笑,他一个男子却要女扮男装,拿布把胸前傲然紧紧缠住,紧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两人敲开漆黑的大门,往里面递了拜帖,借用的是温鹤引一个旧识的身份。过了片刻,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重新开门,领着他们往里走。
  踏入院中,古桂合抱,翠盖蔽空。沿着回廊前行,一间间悬山顶的小青瓦楼阁,错落有致。透过回廊墙上的雕花小窗,可以看到另外一侧的小花园,园中种满了各色花卉,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再往里走,更是曲径通幽。在浓荫小径的尽头是另外一重四墙围合的“园中园”。
  朱红色的梁柱撑起了错落有致的屋宇,飞檐高高翘起,宛如欲飞的鸟儿。青瓦层层叠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门前挂着的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洒下暧昧而柔和的光线。
  引路的小厮在园子门口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换了里面的人来做知客。看起来外园和内园的下人有明确的行动范围。
  走进内园,喧闹声、欢笑声、丝竹之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酒香。四面围合的二层小楼有数不清的房间,楼上楼下,迎来送往,皆是笑颜。
  小楼的天井里搭了戏台,身姿婀娜的舞女们穿着透明的衣裙,动静之间隐约可以窥见曼妙的胴体,撩拨着最原始的欲望。
  此处似乎才有些秦楼楚馆的模样。
  一个五官浓艳颇有风韵的中年老鸨出来招呼,“两位客官似乎是生面孔,可有相熟的姑娘?”
  “在下是从外地过来做生意的,初来乍到还请妈妈引荐两位善通音律的姐姐相识,我的这位表兄尤好此道。”
  雷十二应答自若,看起来熟门熟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那常常宿花眠柳的浪荡子。
  老鸨带着上了二楼,安排了一间清雅的房间。也就片刻的功夫,一桌热腾腾的酒菜便端了上来。
  紧接着进来两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分别穿着鹅黄和淡粉色的衣裙,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抱着琴。两人行过礼后,穿鹅黄衣裙的女孩笑盈盈地问雷十二:“客官想听什么曲?”
  “表兄来挑吧,我去方便一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雷十二便借故出了房间。温鹤引挽了挽衣袖,给自己倒上半杯酒,“你可会弹《凉州大遍》?”
  “莫说奴家不会,就是会,这曲子也太过悲凉,不适合在此处弹奏。客官不如换一首。” 鹅黄衣裙少女脸上笑意不减,可那笑却像是凝在脸上的一层面具。
  “那好,换一首《楚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