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刀笨归笨,但不傻,肯定能猜到自己会找到他的常规藏身地点,那他也许会换种思路躲藏,让自己无法推理,如果是这样…那范围也可以得到缩小……
她默默推测,又突然纠结起来。
但如果雾刀突然顿悟了,利用她的心理再反一反,躲到常规地点怎么办?
女孩烦恼地挠乱了自己的头发,揉出一头杂毛。
说到底,雾刀也不熟悉纽约,他有没有来过这里自己再知道不过了,纽约四通八达的小道这么多,他随便钻一条进去,她又怎么找得到?
要是有个本地向导就好了,女孩一脸苦相。
困意涌上干涩的双眼,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少许生理泪水积在眼眶,被她伸手揉去。
好久没熬这么长时间了,这都得怪故意失踪的某人。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她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把邮件里朗姆发来的催促和警告全部标为已读后一键删除。
明明都知道她在做什么了,怎么还是这么心急。动不动就火急火燎的上司真是让人奇怪,要是他批假允许自己去补电视剧的时候也能这么快就好了。
香榭丽舍自然地把自己跟朗姆的关系归为公司上下级,并没有正常人该产生的危机感和紧张。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
说白了她根本就没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那些应该考虑的威胁、紧迫和信任问题,她已经全都自动过滤掉了。
她在意的只有两样,有趣的游戏、和不能分开的伙伴。现在后面一位丢了,她也就没法再放心去享受喜欢的事情。
所以一切的一切,还得怪雾刀。她现在不能回东京找宾加他们玩,这都得怪雾刀!
这几天雾刀的名字都快在她的牙间磨碎了,从世界各地追来捕去,又是追逐又是下套的,她一次都没真的逮住人。
最近的一次只看到他的衣角,那个本来跟她关系最最好的家伙却连头也不回,立即跑没影了。
他们难道吵架了吗?但她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引燃点。她只能归结为雾刀就是突然想躲着所有人,那么理所当然,她也应该担任捉迷藏游戏里的鬼,去找到他。
目标很明确,只是方法还有待改进,香榭丽舍捶了捶鞋子,贴着墙站起来,脑袋往街口一探,最后转身望向黑黝黝的巷子,选择往里走去。
在街上乱逛的正经人是不会了解灰色地带的路线的,更不会被她一些财物收买。所以要想在里面找到人,自己就得先进去。
她按了按别在腰间的黑包,并没有多少惧怕。
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没入人迹罕至的阴影处,很快被吞没了踪影。
而街上一切如常,只有一个陌生的影子于她来时的方向站定,静静地望着如墨的巷,最后转身离去,在偌大的街口消失。
第38章 纽约云雨2
香榭丽舍自走进巷子开始, 就不止一次感受到暗处投来的窥伺视线。
明明是繁华的纽约,却藏纳着这样隐晦又庞大的灰色地带。
他们如影随形,他们无法清除, 在巡警扫荡过来时一哄而散, 在接到安全信号后又重新聚集。
她听说过这种地方和里头的规矩, 因为雾刀以前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也是因此当组织对他初次伸出援手, 他才如见到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般,心甘情愿地伸出手去抓紧。
他后悔了吗?香榭丽舍不知道。轻巧的脚步在狭窄的水泥墙之间回荡,转角处不明存在意义的铁栏杆无声锈蚀。
她站定在一滩湿烂箱子前,旁边堆着一垒破布,但定睛看去, 那只是一个衣着不洁的流浪汉。
他手中拿着什么啃食着,嘴边糊满刺眼的红色, 因动作剧烈不时有红色的汁水溅落在地上。香榭丽舍的右脚后撤了一些,面上没有表情。
那流浪汉察觉到了来人, 抬起头来,眼睛从头发缝隙中露出。
他笑:“番茄酱而已。”
他从身后拿出挤得变形的番茄沙司,扔到地上。光亮的红色包装滚落在地上,黏上褐色的污泥和尘土。
香榭丽舍看向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调味品, 没有在意对方暗暗带上兴味的眼神,而是问:“这是街角那家面包房后厨偷来的吗?”
“你尝过?”他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香榭丽舍诚实地摇摇头, “但每家面包里的番茄沙司颜色都不一样。”
意思就是从细微的颜色差别里看出来的了, 流浪汉眼神闪了闪。
“对颜色敏感就去画廊里做个画家,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需要成为一个画家, 我已经有工作了。我来这里找个‘引路人’, 你能帮我吗?”她俯身注视着靠在角落的人。
“如果你帮我, 我会请你吃那家面包房新出炉的番茄肉酱披萨。”
“我今天吃饱了, 明天的饭明天再说。”但那个看起来生活过得并不怎么样的家伙挥了挥手。
“你确实是明白要在这里过活就得拜个‘师父’,但我们不会要来历不明的黄毛丫头,要不就拿出其他价值来,给我点放你进去的理由。”
价值?香榭丽舍疑惑地摸摸下巴。
“我会一点枪械理论,会做东西。”
“你当这里是军火制造厂吗?我们要那些做什么。”他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但还是装作不在意。
香榭丽舍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真的恰巧在这里派不上用场:“那我问你别的事情可以吗,「琼斯」是不是在这里,我找他有些事。”
琼斯?
坐在地上的那人几不可察地动弹了一下,蓝色的右眼从杂乱的发间显得清晰了些,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你找琼斯?”
“对。”香榭丽舍肯定地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
“你找他做什么?”
“不告诉你。”
她与流浪汉静静地四目相对,最后蓝眼的男人伸手将挡住面容的头发拨开,看清她的样貌,才缓缓扶墙立起来,脸上涌现了烦躁。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管你想干什么,让老约翰跟你说去。”
说罢他主动拖着步子往前去,那半袋番茄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没有被主人再捡起。香榭丽舍看流浪汉脚下的步伐,拖沓却不失力气,衣服破口处裸露的肌肤有无法痊愈的疤痕,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跟上。
七拐八拐,他带着女孩一路穿过了不少看起来只是架势的铁门,不少水泥堆砌的平方中看起来住了人,但黑洞洞的门框毫无遮挡,屋主贫瘠得无法捍卫自己的隐私,只好拿几个粘起来的箱子堵在一边。
“我该怎么称呼您?”香榭丽舍目光短暂停留在旁侧,又回到了男人的背影上。
“你们外面人的敬称真够好笑的,你是日本来的?”
他很快辨认出了她英文中带有的口音。
香榭丽舍点点头:“是的,流浪汉先生。”
走在前面的男人心底微紧,她的确不是个傻的,她看出了自己有意不回答名字,并且用回答来暗示他自己知道。
“老约翰的屋子就在前面,走过铁门,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流浪汉先生加快脚步,香榭丽舍遥遥望去,红锈色的栏杆横在贫民窟与未知地之间,只有最边上那条蜿蜒的水沟从底下伸进去,用漂流的垃圾给两地拉起一条系带。
香榭丽舍听从了他的话,只是紧跟在他身后。门口处有个拿着钥匙的沧桑家伙盯着他们,他看着流浪汉推开门带陌生人进去,却也只是凝视,一言不发。
这地方好像失了声似的。香榭丽舍环顾四周,看见两旁错乱排布的房屋。这里的生活条件明显要好上一些,但与贫民窟与普通街区显而易见都不相同的——这里没有小孩。
几乎没有。
香榭丽舍看见一扇门旁有只黝黑的眼睛看向这里,又很快被什么力道猛拽了回去。
流浪汉先生停在一扇门前,在坚实的木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等待片刻后,一名叼着烟的光头打开了门。
别误会,他不是什么身上有蟠龙纹身又肌肉虬结的凶狠家伙。
香榭丽舍看着他。正相反,这位“老约翰”体型寻常,喜欢烟酒,看起来走的像是“为人师”的智型路线。
那男人看清门口两人,嗤笑着开口道:“怎么,寻常食物已经搞不到了,今天让我尝尝新鲜人肉?”
“她来找琼斯的。”流浪汉烦不胜烦,打断了他的话。
“哦,不是,我是来找向导的,我不找什么琼斯。”
香榭丽舍却突然开口完全否认了这话,将允许她进来的“钥匙”抛掷脑后。
流浪汉:?
“你刚刚不是说——”
“那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老约翰却也将他无视了个彻底,转而跟眼前人谈起条件来。
流浪汉阴沉地看着他们两人,突然冷笑一声转头离去。香榭丽舍还算有点良心目送了他一下,但很快被老约翰的问询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