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跪坐在蝙蝠侠曾经坐着的地方,她轻声低语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水晶娃娃。
——这娃娃和杰森一模一样。
如果杰森在这里,他就能认出这个女人是谁,因为他曾救过她,在他还没有被布鲁斯收养之前。
女人很可怜,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又失去了自己的女儿。那天晚上如果没有杰森,她就要死在垃圾桶旁边了。
犯罪巷里的人命不值钱。
杰森见她可怜,一时心软,上去把她背回了她的出租屋,还给她烧了热水。
女人醒来以后一直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嘴里不知道在念着什么,听起来是个人名。
杰森陪了她一晚上,她也就这样拉着他念了一晚上。
再后来,杰森被布鲁斯收养,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可怜的女人了。
可怜的女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来自一个原始的部落,她的祖母是部落里最后的祭司,年迈的祖母经常抱着儿时的她讲述遥远的故事,那是她一天最期待的时候。
部落的生活是平静而幸福的,直到有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毁了她的家园,她的族人们几乎都死在了那汹涌而来的洪水里。祖母在被洪水吞噬的最后一刻救了她,被祖母最后的力量保护的她只能无力地被洪水裹挟向下,是她的丈夫将重伤的她带回了家。
哥谭这座城市是不详的,她看见了死亡,但她什么都阻止不了,她还没有她的祖母强大。
死亡的来临总是那样悄然无声,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只不过是去买菜的空隙,回到家的她就只能崩溃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趴伏在丈夫和孩子尚且温热的尸体上,再度无力地痛哭着。
她救不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能看着他们的灵魂,却无法拥抱他们。从那一天起,她仿佛就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当她就要被冻死在垃圾堆里的时候,是那个孩子救了她。她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有多么的善良和温柔,她看见了这个孩子心里的光,温暖,又炙热。
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只有女人知道,他没有!
可女人就要死了,她没有办法闯进那个地方救回那个孩子!
她想了整整一天,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翻出了一首歌。
那是她的祖母在她成年的时候教给她的,她学了整整两年。
祖母说,这就是“龙之歌”,它曾是部落最高的信仰和荣耀,但它已经和龙一样成为了传说。祖母希望它能够传承下去,而不是随着她的死亡彻底消失在世间。
龙是邪恶的象征,大部分是的。但祖母告诉她,这头龙不一样,祂曾庇佑了这个弱小的部落一千多年,期间没有带走过一个少女,只是收下了他们的食物祭品。
女人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她在哥谭守了好几个晚上都没能遇上蝙蝠侠,最后——她决定呼唤这头龙。她先向先祖祈祷,祈祷这头龙还在人类的世界,祈祷这头龙能够回应她的呼唤。
女人烧掉了那半张照片,仔细地将所有灰烬放进了水晶娃娃里,晶白的娃娃瞬间变成了浓郁的黑色。那些灰烬仿佛活了过来,在水晶中漂浮着、移动着。
水晶娃娃的眼睛睁开了,它慢慢地变成了海蓝色,除了灰烬就没有其他东西的内部传来了细微的心跳声。
——它和还活着的杰森·陶德连上了。
此时此刻,这个水晶娃娃就是杰森·陶德。如果龙能回应她,祂会直接带走真正的杰森·陶德。
这位即将死去的最后的祭司用她的灵魂开始歌唱——一个祭司只能在一生中唱三次龙之歌,她将三次化为一次,用她最后的生命化作音符,用她的灵魂祈求龙的回应。
她想救那个孩子!
救救那个孩子吧,他不该就这样死去……
女人试了好几次才掌握了龙之歌的正确发音,她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胸前,周身泛起暖金色的光芒,那是她灵魂的颜色。
数千年前响彻大地的龙之歌再次被唱响,它清越又神秘,它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它由最古老的精灵语和龙语组成。
它从哥谭飞越而出,带着女人最诚挚的祈求,一直向东向东。
第2章
海洋是有尽头的,只是这个尽头没有人看得见。
在海洋的尽头屹立着一座两个哥谭那么大的岛屿,它翠绿盎然,像极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绝无仅有的梦幻之地。这里的生物绚丽多样,岛屿的背后甚至有一片不会消失的梦幻极光,它满足人类对于传说的一切想象。
这里,是神隐岛。
神隐岛最大最高的山脉是赫里沙山脉,它占据了这座岛屿面积的七分之一,山体是由最坚硬的黑精铁构成,但它里面却被整个掏空了。
这里面是一头巨龙的巢穴。
也正因为这里面是一头巨龙的巢穴,神隐岛出乎意料的安静,猛兽们不敢高声吼叫,鸟禽们不敢引吭高歌,连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都是轻缓的。
不能惊扰到这头沉睡的巨龙。
而今天,平静了千年的神隐岛毫无征兆地开始颤抖,千年不曾散去的璀璨极光在这一刻陡然消失,所有生灵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瞬间近乎寂静的神隐岛慢慢地……只能听到一个呼吸声了。
——它来自那头沉睡了千年之久的巨龙!
龙之歌,只有龙族可以听到。
最后一头巨龙猛的睁开了祂太阳般耀眼的金眸,赤金色的竖瞳由椭圆变成了危险的针形,漆黑如墨的巨大龙翼缓缓展开。
这是……
龙之歌!
……
被吊在半空中的杰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类似受难基督的一天,他的反抗给他带来了四肢折断的后果,整个阿卡姆的混蛋都想在他身上狠狠扎一刀。
小丑说这样没有意思,他有更好玩的想法,大家可以轮流来,但是不能让这只小鸟死去,不然他们就没有玩的了。
今天是杰森自那场爆炸中苏醒后的第几天?
他不记得了,他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浑身哪儿哪儿都疼,他甚至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
少年有些绝望地想:半身不遂的罗宾?还不如死了。
今天轮到稻草人了,杰森刚刚被稻草人注.射了新版的恐惧毒素,它见效很快,手臂已经被折断的少年逐渐颤抖起来。
稻草人兴奋地围着他拍照,但不敢离得太近,他在不久前才被这只桀骜不驯的小鸟踢飞了门牙。
排着队在后面守着的病友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嘘声,大声地嘲笑着他的怂样:“看把你吓的,怂包!他的手脚都被我们掰断了,你怕什么?上啊!”
稻草人理都不理他们,又从破旧的药箱里找出另一支恐惧毒素,小心再小心地扎进罗宾的胳膊里。
这会是绝妙的实验品!他会让他的杰作更加伟大!
越发兴奋的稻草人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刷刷地在破损的笔记本上写字。
杰森很想照着这个混蛋的下巴狠狠踢一脚,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穷无尽的恐惧将他无情地拖进了黑暗里。他死死咬着牙,舌尖已经品尝到了他自己的鲜血,但他仍然不愿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
他看到了汹涌燃烧的火焰,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黑影,看到了从他四周飞溅过来的血肉残肢……
这是罪恶,这是死亡……这是哥谭。
从他成为罗宾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想象到了今天。
这座罪恶肆行的城市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鲜活的生命,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只要你站在这片土地上了,你就无法摆脱她。
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这里可是哥谭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杰森再也坚持不住地垂下头颅,绷直的脚尖送送地垂着,仿佛死了一样。
少年的大脑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混沌感,视线变得异常模糊,头顶的照明灯照不亮他脚下的阴影。他瘦削的身体抖得厉害,大颗大颗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脸色惨白,微弱的呼吸里都带着血腥味。
小小的、勇敢的少年迟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想:我要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歌声。
那是一个仿佛在用灵魂歌唱的声音,杰森在这样的歌声里渐渐地放松了,他想:这就是天堂的神音吗?
……然后,他听到了令他灵魂震荡的龙吟声。
就在少年彻底失去意识的下一刻,才翻修不久的阿卡姆就被什么庞然大物陡然撞塌了,就像是行驶在大海上的巨轮猛的被平地掀起的巨浪打翻!
根本来不及逃离的罪犯们被重重塌落的天花板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底下,离罗宾最近的稻草人反而什么事都没有,他僵硬地仰着头,已经吓得快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