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坚定地说：“可是你打败了造物主。”
宋初浅笑道：“造物主也只是运行规则其中一环罢了，世界的道只有世界本身。”
艾伦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决定不在这种复杂的东西上多纠结，问道：“你说的封印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你多出来的过去与未来的记忆，并不是你自身经历产生的记忆，是巨人之力所带来的。如果能像之前一样，封印住那些记忆，仅仅保留你自身的经历，或许你就不会为此困扰了。”
宋初顿了顿，又补充说：“但是有一点需要说明，我不太清楚巨人之力的运行方式，封印记忆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此前人生经历产生的记忆。”
艾伦迟疑地问：“意思是，我有可能会忘记和阿尔明和三笠他们在一起时发生的事?”
“嗯。”宋初点头，“或许会忘记他们，或许会忘记身边的人。”
艾伦低下头，抬起一只手捂住侧边脸，他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我不想忘记他们。每次当我迷失在那些记忆中，分不清现在过去和未来时，只有看到他们，我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宋初察觉到他情绪稍微有点激动，没有冒然开口，安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她看到了从少年指缝中渗出了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我看到了死在巨人脚下的孩子，我不敢面对他们的脸，对不起，我也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
“但是，我不想失去妈妈、阿尔明、三笠，让虽然讨厌，但也勉强算是朋友，马克大哥一直在鼓励着我，康尼和沙夏只是两个笨蛋而已，他们不该面对那些……我想保护他们……”
“但是，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长大的少年不像以前那样，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悲愤地大喊大叫。
他现在哭得很安静，那些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整个人都因为压抑情绪而轻微发着抖。
“地鸣的时候，那些巨人的脚步声每天都咚咚地在我脑子里想着，还有那些绝望的哭嚎……可明明已经不一样了啊！
埃尔文团长和那些前辈们都在努力，他们那么可靠，肯定不会像我一样，只能用无法挽回的手段保护同伴，只能每天祈祷结果真的会改变。”
宋初蹲下来，与坐在石台上的艾伦平视。
她伸出手，将带着灵力的手掌轻轻放在对方头顶。
“会改变的，艾伦，大家的命运已经从造物主定下的规则中挣脱出来了，未来会不一样的。”
“现在只剩下你还被束缚着，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安抚的灵力渐渐起了作用，艾伦放下遮住脸颊的手，露出被泪水洗得澄净的碧绿双眼。
“我不想忘记他们。”
第64章 摸摸头
宋初并没有完全封印艾伦的记忆。
正如她所料，因巨人之力带来的记忆和他自身记忆融合得太紧密，除非消除巨人的能力，不然很难精确地封印多余的记忆。
看着那孩子哭着说不想忘记自己的朋友，宋初只能先压制了一部分未来的记忆。
这种方式不稳定，很容易因遇到相关物品或情景再次触发，不过至少能让他这段时间睡个好觉。
等艾伦醒来，宋初便送他下山。
少年估计是刚在她面前哭，平复下来后觉得不好意思，因此一路上板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看他这副硬撑的模样，宋初就想逗逗他，于是冷不丁开口问：“艾伦，你和三笠表白了吗？”
“咳咳咳！”
艾伦被吓了一跳，冷酷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反驳，“什么表、表白，宋初前辈你别乱讲！”
可能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蠢，他尴尬地抬手捂脸，侧过身避开身旁的目光。
“哦——”
宋初拖长了音调，“我记得让好像挺喜欢三笠的，那他有表白吗？”
艾伦炸毛，“三笠才不喜欢那个马脸讨厌鬼！”
宋初笑眯眯问：“那三笠喜欢谁呢？”
“……”艾伦把头偏得更远，脸上的红晕直接烧到了脖子。
“唉，你们也到了这个年纪啊！”
宋初幽幽叹口气，很熟练地摸了把他的头表示关爱。
正在此时，一股强烈的熟悉气息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宋初下意识抬头望去。
山路狭窄崎岖，随着两人转过一道弯，绕过挡住视线的山石，一道清冽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利威尔撑着一把黑伞，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凸显出他优越的比例，领口处的白色领巾更添了分优雅。
侵略性十足的气势被收敛起来，像是被收拢鞘中的锋利宝剑。
那双灰蓝眼睛看过来，平静而温和。
宋初与他的目光撞上，心跳一瞬间乱了。
心境受影响，导致周身灵力开始波动。
几乎在同时，利威尔察觉到了她状态不对，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收起伞靠着一旁的大石头放好，快步走上前，靠近宋初后小雨被完全隔绝。
他伸手探上宋初的额头，温度并不高。
“伤还没好？”
感受到比自己体温高很多的热度，宋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了，就是见到你，有点激、激动……”
利威尔仔细看了她许久，收回手，挑眉扫了眼旁边的艾伦。
被点的人立即挺直脊背。
“兵长，宋初前辈，我先回去了。”艾伦很有眼色地告辞。
利威尔淡淡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等人走后，转过头抱着手臂盯着宋初。
“你们刚刚聊得很开心嘛，就这么喜欢摸他头？”
宋初眨眨眼，语气肯定，“你吃醋了。”
“嘁。”
利威尔十分坦然地不爽，“所以，你出来后第一个找的人不是我，而是艾伦那个臭小鬼？”
终于不是阴阳怪气嘲讽她，而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在意。
宋初对利威尔这个样子很受用，心口暖融融的，让她不自觉带勾起唇角。
“我没有找他，是他突然跑这里来找我的，帮他解决完麻烦就立马送他走了。”
为了表达对他的在意，宋初又小声补充了句，“我最想见的，只有利威尔。”
结果对方完全没被她安抚到，凉幽幽道：“哦？是怪我没有早点来找你？”
这话稍微有点压迫感了，宋初立即勾住他的手指，继续哄人。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是我一直闭关没办法……今天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利威尔的表情没有分毫松动，只是被勾住的手指顺势反握住她的手，还用力地十指相扣。
“是吗，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就第一时间出面。而我每周过来，你一次也没有发现？”
“诶？”
宋初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她察觉到利威尔这个醋劲出乎意料的大，感觉越哄他越生气，解释起来没完没了，得换个方式跳过这个话题。
另一方面，听到他说每周都会来过来，那种被人惦念的感受让她很开心，像是温泉，冒着甜丝丝酸涩涩的幸福泡泡。
吸了吸鼻子，主动握上他另一只手，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你真的每周都会过来啊……”她的声音柔软得不像话，“对不起嘛，之前一直闭关，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然后又去了一趟宗门，今天才回来。”
自从清理完玛利亚墙内的巨人后，他确实每周都会来，或者说，只要有空就不自觉往这个方向走来了。
每次他都顺着这条小路往上，一直走到被山石挡住的尽头，然后在这个离她最近的地方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当然，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利威尔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相握的手用力，将人轻松地拉进自己的怀中。
嗅着熟悉的清香，慌乱空寂的心似乎被填满。
双手揽上她清瘦的后背，不断地加深这个拥抱。
“那么，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
其实还不能。
在前往修真世界之前，她也只是完成了一个小阶段，出来透透气而已。
回宗门了一趟后，虽然有师尊和师姐师兄们的帮忙，灵力已经基本稳固。
但是由于获得了新的功法，她还需要花时间融会贯通，最快也得要一年时间。
被利威尔紧紧抱在怀中，对方的思念和情感她都能强烈地感受到，因此这些话更是说不出口了。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却听到耳边的传来一声叹息。
“我知道了。”
利威尔没有继续问，片刻后，贴着她脖颈处的皮肤轻声开口，“刚刚说的激动，对你影响大吗？”
宋初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见面时，他发现了自己的灵力波动，而她的解释是见到他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