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都能看出湛陆情绪不大对,耷拉着双肩,紧锁着眉头,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魂不守舍的。
在钟年看向他时,他稍微有了点反应,表情变了又变,就像是在心里挣扎着什么,迈出一步又停下。
钟年本不想理会,可看他如此奇怪,就走过去问一句:“不吃饭吗?”
湛陆深深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眸子里逐渐凝起怨气:“你讨厌我,巴不得我永远消失?”
钟年一怔。
湛陆几次骗他,他是不喜欢他了,但也没到话里那种程度。
钟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这么觉得吗?”
“有人给我带话,说你就是这么说的。”湛陆声音变低,原本气势汹汹的怨怒也转变成了一种沉沉的低落,他拧巴地求证,“是真的吗?”
钟年只给了两个字:“不是。”
“我就知道是某个混账东西耍我。”湛陆肉眼可见地心情好转,身上阴沉的气息尽数散开。
钟年好奇:“谁跟你说的?”
“老三。”湛陆冷笑一声,“还装作是老大让他传的话,也不怕我告发他。”
“……”钟年没吱声。
他确实是和绑匪头子说了点湛陆什么,没想到传到湛陆耳里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也毫不怀疑,添油加醋的定然是查尔斯,绑匪头子不像是那种人。
“甜甜圈。”湛陆不容拒绝地把纸袋塞他手里,很不是滋味地说,“我不管你给谁吃,但是你要记得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
钟年淡淡应了声。
东西给了人,湛陆也不想走,问:“要不要我帮你把餐送到赌场?”
有人接过这个麻烦,钟年自然乐意,毫不客气地把事情交给了湛陆。
赌场的人他一个也不想见。
原本活就少的他一下空闲了不少,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厨房,想帮杰文分担点活。
杰文摆手说:“不用不用,你去那边坐着休息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你和大家平时就帮我很多,也要准我帮帮你们才行呀。”
钟年坚持,杰文便顶着张红脸让他帮着处理食材。
钟年瞥见一边在熬煮的白菜土豆,问:“那些是给船客吃的?”
“是啊,现在吃得比我们都惨,连块肉都没有。”杰文避着监管他们的绑匪团伙,压低声音说,“听说今天上午又有几个被送回客舱里了,给他们分的量更多,剩下的才是赌场里的。”
如此说来,赌场里也没剩几个人了。
“应该等所有人交付了赎金,绑匪团伙就会放过我们了吧。”杰文叹气。
钟年抿着嘴唇,没说话。
期间,厨房里有人忙中出错,在滑腻的地板上狠狠摔了一跤,当即脚就肿了,得到允许后立马被抬着送到船医那边。
不过这人的活一时没人干,钟年见是送赌场的,便对在为难的组长说:“这两天让我送吧,我本来就要过去的。”
问过了监管的人,没什么问题,钟年便还是推着餐车又去了赌场。
他一进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赌场里一下空了很多的地方,杰文说的消息不假,被留下的人又少了一半。
别的钟年没注意,但熟悉的盛储三个人还在。
“你怎么又回来了?”在赌场跟自己人吃饭的湛陆最先走过来问。
“帮同事给他们送吃的。”钟年说着,偷瞥了一眼桌子那边。
今日在这里的头部不多,绑匪头子和查尔斯都不在。
湛陆在他边上絮叨着:“本来就刻意给你分了轻松的活,这次我还帮你做了,你倒好,自己领活干。”
“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吗?”钟年说。
湛陆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撇了下嘴:“之前我也是你同事,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钟年冷哼一声:“你也说是之前,再说别的人可没骗我。”
“……”自认理亏的湛陆闭上了嘴。
钟年看了看四周,丢下手里的餐车,抓住湛陆的衣角,低声道:“你出来,我问你点事。”
湛陆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就跟丢了魂一样顺从地被牵带走出去。
到了外面,钟年又见哪哪都是守岗巡逻的,有些烦躁。
湛陆看懂他的意思,把其中一人叫开,得到一块暂且能说话的地。
钟年还没开口,湛陆就先主动俯身凑过去,把脑袋低下来,声音低低的:“要说什么?”
钟年把他推开一点:“我就是想问,怎么有三个人一直绑着?”
“你问这个做什么?”湛陆挑眉,之前他在厨房做事,也知道钟年和某些人有过交集,表情淡了点。
“我就是好奇,他们没交上钱吗?”钟年见湛陆不太想说的样子,想了想补充道,“之前他们拿身份压人欺负过我,所以我就有点在意。”
“我知道,所以没少给他们苦头吃。”湛陆轻笑一声,“他们交过钱了。”
钟年疑惑:“不够吗?”
湛陆摇头:“远远不够。”
“……你们要多少?”
“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多。”湛陆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
钟年若有所思:“为什么?”
湛陆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钟年感觉到这其中的关键,眼也不眨地看着湛陆,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湛陆低头回望他半晌,什么也没说。
一只大掌落在他脑袋上,揉乱了他的头发。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就别问了。诶,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吃得有点少?下巴都尖了。”
钟年用力打掉挠自己下巴的手,满身防备:“你别擅自碰我。”
兔子的下巴可是很特别的部位,藏着气味腺,喜欢什么东西就用下巴去蹭留下味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乱摸的。
“不想说就算了。”他懒得在这里跟湛陆浪费时间,转身打算回去,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查尔斯站在不远处,淡淡看着他们。
钟年也就是脚步轻微停顿,便视若无睹地回了赌场,而那两人没跟过来,像是有别的话要说。
钟年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得给里面的人质分饭。
用盘子打上米饭,浇上白菜土豆煮出来的汤,这就是赌场人质们的午餐,寡淡到钟年都觉得有些可怜。
但被饿久了,这些富二代也都没有了挑剔的资格,在饥饿前抛下自尊,端起盘子就狼吞虎咽地吃。
也就没几盘,钟年看着锅里剩下的,想了想还是往最后三个盘子里多分了点,给角落里被绑着的三人。
要端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一个问题。
这三个怎么吃饭?
难道要像狗一样伏在地上埋头吃么?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给三人解绑了。
莫名的,钟年松了口气。
他端起两盘先送过去,全程低着头,无视他们紧跟的视线,放下就走。
最后一盘,盛储先一步抬手接住,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恰好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钟年刚拧起眉,忽然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个东西,微微一怔。
他错愕地看了一眼盛储,盛储已经低下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钟年便也迅速收起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捏在手心里,打算走人。
“站住。”
响在身后的声音让钟年呼吸一滞,缓慢转过头:“怎么了?”
“你就这么走了?他们吃完的东西不收吗?留下来玩会儿呗。”青年笑盈盈地说。
钟年神情自然:“湛陆他说会帮我收拾的,我现在很饿,要回去吃午饭了。”
当然,没这回事,但他也不觉得湛陆知道后会说什么,有恃无恐地抛下餐车走人。
他不急不忙地先回厨房拿了杰文帮留的午饭,到休息室里。
左右无人,他把口袋里被攥成一团的纸条一点点摊开抚平。
——我的房间保险箱里有三十万现金、十五根金条和几枚千万名表,还有一枚钻戒,你拿着以防万一,当作保命,保险箱密码为******
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钟年看完只有满脑袋问号。
明明都已经自身难保,为什么要把保险箱里的财产送给他?都不会拿出来跟绑匪们交易吗?
虽然这些钱有点诱人,遇上什么事在为财谋命的绑匪那边确实会有用处,又或许如果能平安带下船,普通人就能拿着过上大半辈子的安逸日子,但是也不至于到让钟年冒着危险偷跑进顶层船舱的地步。
钟年没有丝毫心动,增加的只有心里的疑惑。
盛储没把这些给绑匪,是不是因为拿出来也没用?
想到前不久湛陆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钟年愈发在意。
既然湛陆不说,那么换个人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