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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废料 > 第14章
  本事还挺多,包的很好看,陆遥抬眼看着,看到程树被女人拍了一下:“用不着你。”
  程树眼睛都没抬:“我闲得。”
  “你就是闲得!”女人说话对程棠轻声细语,对程树倒是不惯着,可眉眼里却带了笑,“你俩等一会儿,先给棠儿吃。”
  程树放下了一个馄饨,又开始包下一个,一听就不乐意了:“凭什么?琴姨你天天嚷着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为啥就要排后面。”
  “又不是就你一个,还有陆老板呢!”女人白了他一眼,扭头看着陆遥,陆遥正在惊讶,女人笑着解释,“服装厂来了位陆老板,不仅年轻,还好看,这破地方都传疯了,你就瞧着吧,过不了两天,就该有人去给你介绍姑娘了。”
  陆遥的脸色缓和了一下,也笑着回答:“姨你帮忙传个话,可别,我不喜欢姑娘。”
  “啊?”琴姨的脸色怔住了,太过意外的回答让她有点无措。
  陆遥接着说:“您要是介意,我就先走了。”但也没起身,眼睛却落在了程树身上,程树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个一个的包着馄饨。
  琴姨愣了两分钟,转过身,抓起一张馄饨皮,特别平静的说:“行,姨给你传话,可别给人家陆老板添乱,喜欢不喜欢姑娘都好,只要你自个儿幸福就好。”
  陆遥无端的低下了头。
  眼睛里的湿润是一定被程树端来的两碗馄饨沾染的水汽,热腾腾,紫菜和虾米飘在上头,陆遥拿勺子舀起了一口汤塞进嘴里,味道真不错。
  他轻轻的说:“好吃。”
  程树回答:“陆总多吃点。”
  “其实我吧……”陆遥语气停了停,微微抬起头,看着程树,“老板,来瓶啤酒。”
  程树自己起身,从箱子里拽出来一瓶,开了瓶盖,放在了陆遥前面:“陆总,这儿没杯子,将就点行吗?”
  这也不算讲究,陆遥对着瓶口,灌下去了半瓶,砸砸嘴,吃了口小馄饨,又吃了一口。
  他抬眼看着程树:“常来?”
  “嗯,”程树点点头,“琴姨和我妈是好朋友,总来,饿了来,馋了也来,这地方天天开到天亮,最热闹的其实是后半夜,下夜班的人好来吃口热乎的,再来瓶啤酒,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陆遥点点头,一边喝汤一边吃,照理说,他看起来,不像是来这种小摊吃饭的人,却吃得很香,完全不嫌弃,一点没架子。
  照理说,他也不像能来这种小破城的人。
  但他现在就在这儿。
  陆遥吃完了一碗馄饨,接着酒劲儿话开始变多:“今天不是特意跟着你的,我是在躲人,我爸来了,要我去相亲,手里掐着十多张照片,摆在了我面前,小时候,他还对我挺好的,可自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他就变了,这些年我做什么事都不成,失败一个接一个,他说我不成材,我就跑了。”
  程树没说话,把自己碗里的馄饨舀到了陆遥碗里两个,低头开始吃起来,陆遥等了一会儿,也跟着吃。
  程棠没过来,吃饱了就靠在桌子上眯眼,可能也是困了,但也没吵着回家,他们的桌子在塑料棚的最边上,两个人声音很小,没别人能听见。
  程树闷头吃着馄饨,他的确饿了,一晚上的忙忙碌碌,全是力气活,都靠饭撑着呢。
  他很快吃光了一碗,回头喊着:“毅叔,再来两碗。”
  然后温柔的注视着陆遥,特别坚定的说:“陆总,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别人说了不算,还有啊,别让别人告诉你,你不成材,即使是你爸也不行。”
  第19章 脸面
  程树抢先一步付了饭钱。
  他本不是这样的人,舍不得花钱,爱占点小便宜,骑着个自行车,跨半个城去赶早市,只因为附近的老人说,那里菜贱。
  贱的东西总是很撩人的,不用花钱就更有吸引力。
  老人又说,新开业的超市可以免费领鸡蛋,程树带着程棠去了。
  一点不尴尬,两个人堂堂正正的站在队伍里,非常缓慢的移动,大概两个小时,一人领了八个,兴冲冲的回家做番茄炒蛋,十分大方的放了四个鸡蛋。
  在那以后,他们家就没在鸡蛋上花过钱。
  一个人一个过法,穷人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但这一次,他不花钱好像说不过去了。
  他突然就想要点脸面。
  因此付钱十分利落,在馄饨还没煮好就扫码,琴姨的手机嘀的一声,她包着馄饨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包下去,说话轻飘飘的:“你呀,总是这么见外……”
  这可不是见外,在程树的心里,这是该有的体面,占便宜也要分人的,外人可以,琴姨那儿不行。
  在刚回到这里的时候,肯收留他们的人除了姥姥,还有琴姨和毅叔。
  程树到今天都记得分外清楚,张雅蓝拽着他和程棠从老家那个破败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天是阴的,零下二十几度,干冷干冷的,妈妈站在车站门口停了一下,很迷茫的往前望,形形色色的接站人群中,她的眼睛定格在某一个方向,瘪了瘪嘴,哭了。
  张雅蓝和琴姨抱在一起,大庭广众的,像是在号丧。
  而她们的确是在号丧。
  两个女人到最后没了力气,双双坐在了火车站前的台阶上,一人抽着一支烟,眼圈红红的,肩膀不时耸动两下,手被冻得直打颤,琴姨猛抽了两口,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拉起张雅蓝的手,带着气音说:“走!回家!”
  张雅蓝不去,琴姨还推了她两把:“不把我当姐妹?跟我见外?你妈多大岁数了,怎么照顾你们仨?”
  张雅蓝抽了口烟,轻轻的但是坚定的说:“不是我妈照顾我们仨,而是,我要照顾他们仨。”
  姥姥三十岁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儿子不成器,吃喝嫖赌,爱钱,钻进了钱眼里,人也够狠,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做,进过两次监狱,抢劫。
  大街上就敢明抢,幸好金额不多,也没伤人,第二次出狱都三十好几了,夜场里认识了个女人,看对眼,就结婚,女人也是个精明人,但知道管着他,眼瞧着姥姥身体健康,房子一时半会拿不到手,就拽着舅舅去了南方打工。
  临走时两个人拿走了姥爷的抚恤金。
  偷偷摸摸的,没告诉任何人,从衣柜最上层的铁皮盒子里翻出了银行卡,密码挺好猜,取完了钱还得瑟,对姥姥先斩后奏,说就用一下,过两天就还。
  好几年了,杳无音信。
  女儿也不算成器,没那个命,却偏偏一身公主病,娇里娇气,好在找了个不错的男人,大她几岁,很疼她,经济条件还很好,一直养着她,惯着她。
  姥姥是个从不给儿女添麻烦的人,这么多年,生病都是自己去医院,说话嘎嘣脆,浑身上下就写着俩字,要强。
  张雅蓝站在门口的时候,一直搓着手,都搓红了,也没敢敲下去,程树看不过去,胳膊从她身侧伸出去,敲了门,很轻的三声。
  他受不了了,太冷了,坐了一整天的火车,他都又累又饿,更何况是程棠。
  门吱呀一声打开,姥姥看到他们三个非常的懵,语气干脆又带着笑意的说:“怎么回家都不打个电话,我好准备点好吃……”
  姥姥的嘴忽地停住了,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程树和程棠胳膊上带着一小块红色的孝布像是晴天打雷,霹在了她身上。
  “你……进来!”姥姥拉着张雅蓝的胳膊把她拽进了门,又拉着程树和程棠,那天晚上吃的热汤面,一个大人两个孩子吃光了满满一大盆,吃完饭,靠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撑的。
  姥姥搬出了被子,铺在了沙发上,笑呵呵的:“树儿住这屋,棠儿和妈妈住那屋。”
  后来是程树住在沙发上,他死活不肯睡卧室,不能劝,一劝就拎着行李要走,挣命一样。
  他们就这样安顿了下来,日子过得清苦,但也算幸福,姥姥是个好人。
  对自己好的人就是好人。
  程树一直是这么想的,因此,他觉得陆遥也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的,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走出琴姨的小吃摊,往地上一蹲就背起了程棠,扭头对隔了十几米抽烟的陆遥说:“陆总,去我家睡。”
  “靠!”陆遥被烟雾呛到,咳嗽了两声,“你?让我?一个大男人?跟你睡?”
  最后那个睡字,因为声音飘太高,破音很离谱。
  他撇了撇嘴:“别开玩笑!”
  程树静静的回了句:“没开玩笑,我很认真的,但不跟我睡,你睡你自己的。”说完背着程棠就走在了前头,一点不给陆遥拒绝的机会。
  他很瘦,可背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也不显得费力,始终保持在一个位置,颠都不颠一下。
  陆遥犹豫了几秒钟,快步跟在了后面:“我背吧……不太合适,是吧?”
  程树歪着头看他,点点头,真不合适,到底是个姑娘,是他从小背到大的妹妹,他可不会交到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