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不停顿的夸赞淌进云筝耳里,像汩汩咚咚的温泉,心脏鼓胀蓬软,把一分钟前才冒头的颓丧一扫而尽。
温润的浅棕色眸子忽然有了焦点,虽然还是看不清,但浓重的薄雾挥散半分,终于莹莹亮了一点,像一盏旧旧的小灯。
云筝不习惯听别人对自己的夸赞,脑袋蹭了蹭绵软枕头,羞涩又忍不住开心。
“没有很厉害的,大学里有很多同学也是这样,他们比我还努力。”
他说的是实话,不比燕京遍地是富家子弟,章市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这里不会有人瞧不起他没权势,也不会有人在交朋友时故意打探对方的家庭背景。
除了极个别人,云筝在章大遇见的每个同学都很好,热情善良,知道他的家境后,会主动问他是否需要兼职,有什么事情都会互相帮忙惦记。
以前的窘迫境遇很少再有。
傅斯聿语气很淡,“这样吗?”
云筝点头,说完他又有点心虚,隐隐感觉气氛有点奇怪。
“筝筝。”
云筝睁眼,睫翼颤了下,温热的手又覆上眼,厚密的热度传递。
“睡吧。”
睡前对话戛然而止,停在略显奇怪的节点,好像傅斯聿心情不太好。
云筝努力思考一分钟无果放弃,睡意朦胧时,男人心声再度响起——
【宝宝怎么睡觉也这么好看。】
【嘴巴也好看,是喝水了吗,为什么会粉润润的。】
强大的困倦将四肢卷入沉沉睡意,云筝却似有危机感,嘴唇警惕地半咬,用光最后一丝力气,贝齿无力松开,粉嫩下唇留下一抹亮晶晶的润泽。
随着夜幕降沉,最凶恶的猛兽开始踏出猎物,肆无忌惮的目光扫射,从眉毛到精致温润的轮廓。
傅斯聿伸手,碰了碰少年唇瓣,指腹擦过那一片润泽,然后抬手,小心放进自己嘴里舔舐,饮鸩止渴。
少年相貌精致秀气,脸部线条柔和。
因为刚满十八岁,五官还有几分未褪的娃娃稚气,漂亮得没有攻击性,像湍急小溪里不断被水流冲击的鹅卵石,所有棱角、凹陷被磨得光滑。
透着粉的鹅蛋脸干净白皙,没有一点其他的赘余修饰。
但是他记得,傅斯聿记得,宝宝的右耳垂藏着一点红痣。
傅斯聿黑眸灼灼,发出幽暗的光,像黑洞洞的深穴里射出的黏着光亮。
他伸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发出兴奋的颤。
床上人无知无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右耳完全呈现在傅斯聿眼下,像献祭的单纯羊羔。
【找到了!】
傅斯聿指尖感触柔嫩触感,或轻或重地揉擦红点。因为过分的用力,坠玉渐粉,那一滴艳红似乎深了些。
云筝前半夜睡得不安稳,总觉有痒意落在耳垂,化作最细小的电流,酥麻窜流四肢。不至于让人醒来,却害得唇瓣指尖漏出一声含糊的呓语,似乎在让人别吵了。
少年呼吸清浅,蹙紧眉头,似乎更吵了。
【筝筝宝宝好香啊】
【筝筝宝宝,能舔吗?】
【能让哥哥舔吗?】
【好吗宝宝?】
睡梦中的云筝被搅弄地不堪其忧,当然不可以舔啊。
他困扰地瘪嘴巴,粉艳的唇瓣和眉宇齐齐下弯。
拒绝没被对方听见。引得更深的一团黑暗覆上,耳垂传来湿濡的触感,一开始只是轻轻触碰,而后似乎不过瘾,耳垂被含住,吸吮,撕咬。
好像要全部吃下才能结束的恐怖错觉。
【筝筝宝宝。】
【宝宝。】
【哈,宝宝好嫩啊,想全部吃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响起克制的闷喘声,又急又沉的心声终于结束。
傅斯聿倾身,目光灼热滚烫,【晚安,筝筝宝宝。】
最后一句称呼飘散,云筝身体不自觉发出战栗。
房间的最后一盏灯覆灭,陷入彻底的夜色。
云筝睡梦混沌,他又记起那个尾随窥探的变态了。
那人一开始只是单纯发些有的没的骚扰短信问候,他还会好好的认真回。
3月八号
sss:【筝筝宝宝是物理专业的吗?】
云:【是的,你是谁?】
sss:【是喜欢筝筝宝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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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九号
sss:【筝筝宝宝怎么在图书馆呆了一天?不吃饭对胃不好的,外卖记得拿。】
云:【谢谢你的好意,你在哪里?我把钱转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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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号
sss:【想吃蛋糕?看宝宝在蛋糕店站了很久,买给筝筝宝宝吃好不好?】
云:【没有的,只是陪室友而已。】
那天宿舍楼底下送来云筝外卖,最新上的新品和最贵的小蛋糕全部打包。
云筝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蛋糕堆起来能和他一样高。
室友连番调侃,说他什么时候有的富婆追求者,还瞒着不告诉好兄弟。
云筝解释了很久,才说他也不清楚。蛋糕保质期放不久,他也吃不完,最后只能分给同一楼层的男生。
他想了想,还是编辑短信组织措辞。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暂时不想谈恋爱。能告我你是哪个专业吗,你应该不是我班上的女生吧,我应该把钱转你的。】
前几天每次都秒回的人,这次回得格外慢,云筝用他不聪明的大脑猜想,或许是他的话拒绝意味太明显,女生心思敏感可能会难受。
云筝很好心地继续回复,【抱歉,你一定是很漂亮的女生,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如果不好见面的话,你发收款码给我也行,我把钱转给你。】
又过了十分钟,沉默的对方终于发来短信。
云筝打开手机,视线聚焦短信,一秒后,浅棕色瞳眸紧缩又涣散。
sss:【筝筝宝宝,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第16章
章市经过一天一夜的暴雨冲刷,章市像一块湿漉漉的海绵,排水系统差的区域深积脏水,街市空气弥漫着泥土和雨水的腥气。
早餐是傅斯聿亲自准备的,热了温牛奶,煎了鸡蛋饼,还煮了软乎乎的小白粥和几道配菜。
傅斯聿喂什么,云筝吃什么。
云筝眼睛重新缠蒙医用纱布,早上刚醒没多久,整个人显得有些懵懂生嫩。
傅斯聿把鸡蛋饼分碎成块,喂进少年嘴巴里,“昨天睡得怎么样?”
少年吃东西时,嘴巴微微鼓起,不说话显得很呆。
食物吞咽下,云筝摇摇头,“还好。”
实际一点也不好,最开始梦见有怪物缠着自己不放,利爪和白森森的牙齿一并抓住身体,准备把他一口下肚。
后来又梦见去年死缠着他不放的男变态。
分不出哪个更吓人,都让他没睡好。
云筝丧啦吧唧的应话,不像“还好”,反倒像被男鬼吸去精气的白面书生。
男鬼本人上下坦荡,并无半分愧疚,又用汤匙挖了一勺小粥,细致认真的模样和昨晚天差地别。
随着这段时间相处,云筝也还算适应傅斯聿照顾他的生活。
不过他还是没适应傅斯聿说怪话时的痴迷。
比如他在喝汤被烫到时,傅斯聿的心声低哑贪婪,【宝宝舌尖好红,好可爱,想吃。】
云筝吓得不愿意继续喝,死死闭着嘴巴,不肯吭声。
因为没娱乐项目,云筝大多数时间听手机广播打发时间。
偶尔傅斯聿过来用各种理由和他接触,什么看看眼睛,再扒拉一下他的后脑勺看缝针伤口。
然后云筝听见他的真实意图。
【宝宝好乖。】
【发呆的时候都这么乖。】
【好可爱,想吃。】
坐在阳台听交通广播主持人聊天的云筝,嫩生生的耳根逐渐蔓延一抹可疑的红。
【怎么耳朵红了?喜欢我碰宝宝?】
【宝宝又勾引我。】
云筝假作没听见,一本正经朝向阳台落地窗,忽略压在脖颈后的手指。
只听傅斯聿心声轻轻感叹,【这落地窗不错。】
云筝等了一分钟,耳边空荡荡,心声蓦然消失,明明是件好事,他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下一秒,【别人看见了宝宝会害羞吗?】
云筝:“……”
最后是辅导员徐桉铭的一通电话解救了云筝的水深火热。
云筝长期病假的各种证明材料已经被室友整理上传,但层层审批后,还需要家属或本人去学校盖章签字。
云筝听见消息后心情蓦然阴转晴,肉眼可见的开心,像一株蔫巴巴的绿植恢复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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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出门,章市温度仍然在十度以下,需要穿暖和才行。
两人站在客厅,傅斯聿帮他系上新围巾,浅棕色,和暖呼呼的白色羽绒服很相称。
正常人出门眼睛缠着纱布会很奇怪,云筝不想增添更多异样视线,傅斯聿给他找了一副墨镜戴上遮挡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