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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什刹海是海吗 > 第11章
  手机里躺着一水儿群发祝福短信,以及asher的道歉短信。对方在三里屯high了通宵,没能赶回来赴约,遂给他免单以表歉意。
  姜然序给谭主任发了条复制来的祝福,其他一条都懒得回,打算叫车回家继续睡大觉。
  但在他起身的一刻,刺痛立即贯穿了左侧上腹,导致他又在原处缓了缓,才直立起脊背,往酒吧外走去。
  酒精催生的快乐都以宿醉的痛苦作为代价。等车期间,上腹的疼痛还在不停变化形状。演化成钝刀割肉的痛。搅拌的痛。抽搐的痛。跳动的痛。放射的痛。
  最要命的是,除夕当天根本打不到远程车。
  姜然序思忖一番,酒吧所在位置看得见钟鼓楼,他自己住的小区在北五环外,别提有多远。只有他父母住在什刹海附近,离这儿就数百米距离。
  姜然序终于放弃打车,浑浑噩噩地往什刹海走。
  ——
  奥运那会,公家征收了什刹海旁大片的居民区用于旅游开发,打造出帝都第一坑蒙拐骗景点之南锣鼓巷。他家运气比较差,还在排队等候征收通知。
  没开发成旅游景点的胡同,保留了朴实的原状。胡同两旁的平房统一刷灰蓝色墙漆,中间腾出一条狭长形状的走道,没比口腔门诊的走廊宽出多少。离奇的是,总有奇才能在里边找到停车位,爱车车顶几乎贴上了平房窗外晾的熏肉,导致胡同显得更加拥堵了。
  他在胡同口站定,先给母亲关萍打了个电话。
  电话充斥着呼啸的噪音,姜然序费了些功夫,才听清关萍说自己不在家,上周就带他奶去海南岛过冬了。
  姜然序脑子里堵了团浆糊似的:“海岛?什么海岛?你们也去酿泥煤酒了?”
  关萍语气有些担心:“姜然序你又喝酒了。你小心像你姥爷一样,三十多岁就得胃癌走了。
  “少瞎操心了,我肯定没喝。”姜然序说,“既然你们不在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又没有家里的钥匙。”
  关萍支支吾吾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今年也不会回家,就像前几年一样。”
  母亲的推测其实很有道理。姜然序找不到生气的理由,只好自认倒霉。
  对方忽而把声音放低了:“对了,你爸没有一起来玩儿,他现在应该在家。你没带钥匙也没关系,问问他……”
  姜然序立即掐断了电话,转头往什刹海走去。
  湖畔缺了行人,湖对面连成排的酒馆也暂时停业,只有湖边冰场散布着寥寥几对溜冰的情侣。冰层吞噬了湖面,野鸭子肆意漫步过冰层和枯柳。
  姜然序点燃了一支香烟,待烟蒂也烧干净,眼前的什刹海依然静无波澜。他在心底问野鸭子:新年可以发生一些有趣的事吗?他无聊到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时间彻底凝滞下来。
  他忘了自己在湖边放空多久,只记得迎面刮来一阵急切的风,飞奔的来者趁乱拽住他,他也放任自己被裹挟进去,随对方钻入一条狭长而拥堵的居民胡同。
  对方明显不识路,七拐八绕地转晕了头。最后拿半边手臂,将他压在了陌生院子的门板上,闹出别扭的吱呀响动。
  一团温热接着朝他堵来,原来对方也企图藏身进门框处的狭窄空间里。
  两人实在贴得太紧,姜然序已然听见手表响起的心率过速警报。而他刚挪了挪肩膀,灰尘便从破旧的屋檐簌簌抖落下来,在对方呵出的白雾中看得分明。
  “我遇上大麻烦了。救救我,姜医生。”
  第10章 母单勇闯相亲市场
  毋庸置疑,邝葭无论放在哪个行业都是难得的好上司。在孟惟深入职公司的三年时间里,邝葭确实替他挡下过很多刁难,也教过他很多专业知识和职场潜规则。
  邝葭来办离职手续那天,也就是工位惊现死老鼠那天,孟惟深其实心里极不好受。人但凡陷入对过往的留恋,对未来的惶恐,就会产生被命运推着往前的无力感。
  但工位区就算出现死老鼠,也不该出现任何情绪,所以他必须保持麻木。
  邝葭把包甩办公桌上,张嘴就骂:“怎么回事啊?都快过年了,组里还死气沉沉的,看着真晦气。怪不得通风口里都长死老鼠!今年难道一点活动都不组织吗?”
  孟惟深苦笑:“知道知道。你刚来公司那年,春节前全组直飞马尔代夫。”
  “今年呢,就干等年会吗?年会有什么可办的,不就等抽奖吗?我听说因为经费紧张,金条都从奖品里取消了,换成了奢侈品牌边角料,什么爱马仕领带丝巾之类的。我严重怀疑那些玩意都是高管们配货配来的废品。”
  “反正奖品也抽不着,无所谓了。至少阳光普照奖没贬值,还是跟去年一样,三百块购物卡。”
  邝葭猛翻白眼。又问他:“林哲思和你们见过了吗?他肯定要继承我的办公室,你叫他帮我照顾一下窗边的多肉玉露。”
  “他还在深圳交接工作。我们就线上聊了几句,他要我先把年假修完,节后他再安排新的工作。”孟惟深老实汇报。
  邝葭越听越锁紧眉关,“能休年假确实是好事,但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
  孟惟深其实认同邝葭的推断,但他想不明白缘由,于是听邝葭继续分析:
  “如果有裁员打算,有些经理会和hr提前串通,安排员工把年假补上,这样裁员的时候就不用赔偿年假期间的三倍工资了。”
  “那我今天就去申请年假。”再恐怖的鬼故事,听个千百遍也成笑话了,孟惟深早就做好了被裁的心理准备,“最在乎我丢工作的人其实是我妈。但只要我利用年假时间去相亲,她也勉强能闭嘴吧。”
  邝葭难得没有骂他缺根筋,目光停在窗边几颗晶莹剔透的玉露盆栽,“wesley,我其实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大不了我就回老家教高中奥数竞赛,培养新一代做题家。”
  “好学生可不见得是好老师,你知道怎么应付现在的鸡娃家长吗?你显然不知道。”
  孟惟深大脑短路了,他总是用“回家教书”当作保底的退路,但从没考虑过实际发生要怎么办。凭借他的三年工作经验,他认为应该这样做:先在家长群体里做一个市场调研,根据市场调研情况列一个补习班需求清单,按照需求清单准备课表……而邝葭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的脑子很好用,就算在全是聪明人的研发组,你也是最聪明的一档,这是事实;但你的情商实在太低了,又听不懂话外音,一不小心就得罪谁,这也是事实。公司不像学校,只要能做对卷子就是优秀。”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说错做错。”
  “我今年还是会给你最高绩效,至少让你的新领导没办法以绩效作为裁员借口。”邝葭说,“但以后要怎么处理和新领导的关系,我建议你好好想一想,先给对方做个背景调查也是可以的。”
  孟惟深心中压着一个比石头还重的疑问,在他胸口里堵得发慌,他这次终于问出了口:“老大,那你是因为什么被裁了?我记得你的绩效打分一直都是最高档,难道是因为……休病假吗?”
  邝葭却瞪他:“谁说我是被裁的?我是主动提的离职。”
  “你不会要回归家庭,当全职主妇吧?”
  “滚!我朋友在筹划一家软件公司,我决定去当创始人,不陪你们卷了。”
  不知为何,孟惟深心底的石头总算滚落下去。他很笨拙地祝福对方:“太好了,太好了。你就适合当领导。”
  “哎。不过呢,虽然我的婚姻确实一塌糊涂,但我不希望会因此影响到你的相亲计划。”邝葭始终没有聊起自己休病假的细节,孟惟深当然也不会问,“恋爱结婚吵架,各种滋味我至少都体会过了。而你最大的问题在于,你的人生太单调了,卷完成绩就是卷绩效,你其实应该多多体会人生中不同的滋味。体会本身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意义。”
  孟惟深其实没听懂。他考虑相亲纯粹是为了应付孟立蓉催婚。毕竟,工作和婚恋总得有一个让母亲满意,如果他的工作没了,他就只能结婚了。
  孟惟深从邝葭的办公室出来,保洁已将老鼠尸块清理干净,地板也重新擦过了,再度呈现出锃亮的光泽。仿佛污秽和死亡都不曾存在过。
  ——
  孟惟深的年假申请异常顺利,不仅宙斯哥给他秒批,hr也过得很快。他轻松获得了足足两周的珍贵假期。
  假期第一天,孟惟深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然而他家秦始皇每早六点多就开始引吭高歌,他只好顶着清晨粗犷的寒风出门遛狗。
  趁着秦始皇在公园翘腿抛尿的功夫,孟惟深腾出一只手,先收紧羽绒外套的拉链,再编辑起相亲的自我简介:
  孟惟深,男,28岁,硕士学历,互联网公司研发岗。无房无车,短期内无购房打算。单亲家庭,父母离异,我跟妈妈生活。性格比较内向,情商低,不太会说话。家里养了条比格犬,会拆家会掉毛会大叫,不喜欢狗的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