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怎么办?”
邝葭细细思索许久,重新替他制定了相亲方案:“你先走最传统的路子,靠熟人介绍吧。”
——
孟惟深很感谢邝葭愿意给他介绍相亲对象,就是介绍的这位闫存蕊女士艺术家气质过浓,总是在说他听不懂的话,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
年前,闫存蕊非要问他最喜欢的文物的是什么。孟惟深冥思苦想一番,回答:
“四羊方尊吧,就是四个羊头的青铜器,长得方方的,用来放酒的尊。反正好看的青铜器不是祭祀用就是放酒用。”
闫存蕊夸张地用指尖鼓掌:“my god小孟,很高兴你也喜欢文物,并且有自己的见解。”
“其实就是中学历史课本上的插图,我稍微有点印象,在青铜器与甲骨文那一课里印刷的。”
“小孟你脑子太好使了,十几年前学的东西都记得。你记忆力好好哦,我真的好崇拜学习好的人。”
“一张插图而已,倒也不算难记……”
闫存蕊随之抛出重头戏:“除夕有场西周主题的拍卖会,主办方手里有一批青铜酒器,成色都相当不错。怎么样,你这么懂青铜器,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孟惟深本来以回家过年为由推辞了。远在天边的孟立蓉却仿佛产生心电感应,当晚给他布置任务:
“孟惟深,今年过年你就不要回家了。你大姨小姨小舅他们三家人春节假期要去首都旅游,你负责接待。”
孟立蓉是家中大姐,她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最小的弟弟。孟惟深俩姨妈结婚后又各自生了两个妹妹,耀祖小舅去年结的婚,老婆刚生下独苗小耀祖。这意味着老孟家浩浩汤汤的十几号人同时登陆帝都,蝗虫过境也不过如此。
统计亲戚人数比高数题都难,孟惟深已然开始头痛:“什么意思,你不来吗?”
“我要给你攒钱买房,哪有钱旅游,你不知道北京的房价有多贵吗!”孟立蓉骂他,“你小舅带孩子不方便睡酒店,他们一家借住你的房子,没问题吧。”
zly
“你疯了,妈!就一张床要挤四口人,你让我睡狗窝还是睡人老婆边上?”
孟立蓉好像做出退让:“那你就负责给他们订酒店和旅游门票,好好当导游。你也在北京生活十年了,要显出大城市精英的气质,别在你姨你舅面前给我丢脸。”
“不行,出钱可以,但我绝对不跟他们一起旅游,我连那几个表弟表妹叫什么都快忘光了。”孟惟深大脑紧急运转一番,还真让他想出一个歪招,“我春节假期都要跟相亲对象约会,没空。你不是催我快点结婚?”
如他所料,孟立蓉把他的婚恋问题视为头等大事,重要程度略高于面子问题。母亲果然拿他没辙,只小声嘟囔了句“记得给我看看女生的照片”。
于是托闫存蕊的福,孟惟深摇身一变青铜器研究专家,随对方共同出席西周主题的跨年拍卖会。
为了不给闫存蕊丢脸,孟惟深特意从年终奖里匀出一笔巨款,购入某(营销号称)老钱风品牌羊绒西服和大衣。原先的运动手表肯定戴不出去了,他又去租了一块款式年轻些的机械表。头发也喷了几层胶,额前的碎发统统抓到脑后去。
然而当天闫存蕊就穿了身快销品牌的红色连衣裙,甚至蹬了双白色球鞋,唯独手中拎了只小巧的爱马仕kellydoll,真老钱的松弛感已尽数体现。她说是拍卖会租下的四合院临近什刹海,穿球鞋方便漫步帝都中轴线。
两人约在宋庆龄故居碰头,闫存蕊自然而然挽上他的手臂。孟惟深绷紧起半边肩膀,西服袖口却划出几道褶皱,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小孟,你今天穿得很不一样哦。你穿这身很好看,让我很惊喜。”闫存蕊替他理顺了袖口的褶皱。
“男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都应该准备一两件过年战袍。”
孟惟深对闫存蕊显出矜持的微笑,时刻注意笑不露齿,尤其要藏好那颗外突的虎牙。
闫存蕊笑得一直弯腰,险些没喘过气来:“小孟你说话太有意思了,我真喜欢听你说话。对了,等会你有什么看中的宝贝,一定要跟我说,别客气。”
孟惟深简直无法想象,一件上古青铜器皿陈列在他的出租屋里会是什么样子。估计迟早要沦为比格犬的磨牙玩具。
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小幅度点头:“我尽量挑和历史课本里长得像的,长得像的应该是真货。”
“我特别喜欢学习好的男生。”闫存蕊看他的眼神能拉出丝来,“我的初恋男朋友,就是你的清华学长。他家里很穷,来找我约会都骑自行车,从清华骑到我家,足足十几公里呢。我们当时也总在什刹海边漫步。”
孟惟深努力想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哦哦是我学长,意思就是比我先入学的人吧。骑自行车,意思就是没打出租车吧。”
闫存蕊朝他忽闪几下假睫毛,孟惟深感觉浑身黏满了对方掉落的假睫毛,又痒又刺。
孟惟深正想假装看表抽出手臂,耳旁忽而传来一阵叽喳的响动。他听着有些耳熟,总觉对方说的是他家乡的口音。
他循着响动的来源,就见南锣鼓巷的方向涌来一家子游客,带娃的,拎包的,吃稻香村的,混乱中又维持着诡异的秩序。领头的男人大冬天就穿件立领夹克,忙着钻研手里的纸质版北京地图。
……坏了,这领头的蠢蛋怎么越看越像他小舅呢!
两拨人越凑越近,即将擦身而过时,他小舅先开口了:“嚯,真巧啊,这是惟深吧!我正要打电话问你呢,今晚你帮我们订哪的酒店了?”
“老舅好。”孟惟深的笑容僵死在嘴角。
“你妈说你找女朋友了,所以这是陪你丈母娘逛街呢?咱亲家真不错嘿,打扮得挺显年轻!”
闫存蕊脸黑了一遭又一遭。
孟惟深人生中经历过无数尴尬事件,依然输给了天赋型尴尬选手之老家亲戚。
他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只想原地去世。
“姐姐,我消失一会儿,你千万别等我,你快去拍卖会现场吧。”孟惟深语气尽可能放得真诚,“我今天从地铁站骑过来的共享单车忘记锁了,真的,我得去锁个车,先不说了,马上又产生新车费了。”
第12章 地地道道又嫡嫡道道
姜然序对野鸭子的许愿成真了。
在胡同里穿贵价西服狂奔的精英男,他一生都难以遇见一次。
姜然序宿醉的脑子里蹦出几种可能:
第一种,孟惟深是京城首富的隐藏嫡长子,为反抗家族联姻安排,毅然选择逃婚。
第二种,孟惟深是神秘跨国特工都市枪王之王,正在被敌军精锐部队追杀。
第三种,孟惟深是快穿系统金手指主角,需要完成攻略清冷病弱美人医生的世界任务。
姜然序说:“孟惟深,你在躲谁吗?这里离什刹海已经有段距离了,放心吧。”
孟惟深总算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连忙从他身上弹射退开,对他挂起一点拘谨的微笑。
“抱歉,姜医生。我光想着躲我亲戚和我相亲对象了,耽误你的事了吗?”
“没关系,我今天也很闲。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对于孟惟深这种天赋型尴尬选手,现实有时候会比套路小说更魔幻。
两人倚在一排闪烁的电箱底下,孟惟深负责陈述他的倒霉除夕节经历,姜然序负责替他想解决办法。
姜然序暗自担忧被孟惟深闻见身上的酒味儿,期间特意往胡同的通风口晃了晃,顺便摘除了肩上粘附的红漆碎屑。好在孟惟深丝毫没有察觉。
“我大概清楚了。走吧,先想办法解决你的亲戚们。”姜然序顺势道,“但也不用着急。隔壁胡同有一家子卖糖葫芦的,比景区卖的好吃,可以先去看看有没有营业。”
自他们相遇以后,人生终于出现转运的迹象。卖糖葫芦的店面除夕不打烊,也不需要排队,正在出售刚出锅的冰糖草莓。
孟惟深撕开纸袋,冰糖已凝固成坚硬的透亮外壳,略微反光,衬得水果呈现出心脏般鲜艳的红。
孟惟深没急着咬最上边一颗草莓,玩笑道:“我可以吃吗?你建议过我少吃甜食。”
姜然序说:“每个口腔科医生都会这样建议你。但我今天休假,建议暂时失效。”
孟惟深对他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
两人边走边聊。姜然序问:“说说你家的事情吧。你的意思是,你妈让你负责给所有亲戚订酒店和门票,但她自己却省钱不来?而且,你那帮亲戚竟然也没什么表示,闷声占便宜?”
孟惟深咬到包裹冰糖壳的草莓尖,心情看起来舒畅多了,“我妈确实催我好几次了,但我还没付钱呢。就随便给他们找了个北京三日游攻略,景点全是故宫天安门鼓楼什么的。”
“要我说,你给他们安排一个垃圾旅游团拉倒,标榜几百块环游北京的那种,又省事又便宜。当然了,我一般都不会这样做的,只是因为你的亲戚有些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