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瑞亚灭亡带来了无数灾祸,摩拉克斯指挥着千岩军将战线维持在层岩巨渊地带。
浮舍虽状态不好,但夜叉本性还是驱使着他来到了层岩巨渊,加入了战斗,进入了层岩巨渊之中,最后不见踪迹。
岩王帝君座下五大仙众夜叉,最后仅剩下金鹏一人。
云织和魈好似又回到了在梦中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魈来回奔波,云织便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
她陪他这样走过了许多年,走到一切战争结束,走到帝君劝魈休息,走到魈依据契约来到了望舒客栈。
他依旧行走在黑夜,穿梭在各处残念之中。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号,他如同一个孤勇者,陷入无休止的杀戮。
荻花洲芦苇荡漾,在杀光了魔物的夜晚,月亮垂于水面照亮魈收枪划出的青焰。
云织看见死去的魔物残念扑到魈的身上,他的周身泛起红光,很快和璞鸢落入水中,业障作祟。
魈喉中溢出几声难以抑制的痛嗬,抱着头猛地倒入芦苇荡中,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瞬间明月如镜破碎,芦苇毛絮被震到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盖在了昏迷的仙人身上。
云织屈膝坐在魈的身边,手腕轻悬,沿着他的眉宇想下,细细描摹他的五官。
四周只有流水潺潺、水鸟展翅、风吹芦苇的自然之声。但不知何时起,遥远处一段悠扬的笛声乘风而来。
云织侧耳听时,只觉得心中难得的宁静舒畅,好似抛却了所有担忧与共情。
身边踩踏芦苇的声音骤然变大起来。
云织跟着不知何时苏醒的魈起身,却发觉他突然带上了腰间的傩面。
傩面青面獠牙,代表眼睛的空洞后,却隐匿着一双金红交错的眸子。
“过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对她言的清冷命令。
云织猛然回头,看见没带面具的绝色仙人持枪而立,紧盯着带着面具的魈,身体紧绷,摆开作战姿势。
还不等云织退开一步,二人间紧绷的空气便如同崩断的弦,迅速缠打到了一起。
青色力量与红色力量交错斗争,不相上下。他们本就是同一人,互相了如指掌,无法战胜也无法失败。
笛声陡然激烈起来,如同破阵曲在高空盘旋。
云织退至安全地带,站在一面断壁残垣之后。
刚刚没带面具的魈是在对她说话吧?
那能看见她的魈,是否就是真正的魈?
枪刃相击的声音冷得刺耳,云织看两个魈从芦苇荡缠打到水面上,逐渐看不清身影。
那道笛声没能够唤醒红魈的神智,或者说这早已不是真正的魈。
而是魈的第二层噩梦。
夜叉的未来是什么呢?
夜叉会有看得到希望的未来吗?
温暖只在他身上存在了几百年,便接二连三的消逝。
亲人、朋友、战友,无休止的杀戮中,业障倾染了夜叉的心智。
癫狂!疯魔!陷入忘我境地!
成为一个真正的血腥武器,最后以最荒谬的原因死去? !
才是夜叉真正的末路吗?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浮舍、弥怒、伐难、应达……偏偏死的永远不是他。
身负如海业障,不能走进人世间,担忧业障侵染百姓。他只需要行走在黑暗中,继续杀戮的职责,夜叉的最终命运终会等着他。
但是他湮灭之后,这隐藏在暗处悄声滋长的残念又该如何。
空中一道身躯如残羽般坠落如芦苇丛中。
云织悄无声息的来到红魈身边,轻轻摘下他脸上的傩面。
在魈出现之后,她就有了实体,终于能碰到红魈的身体。
红魈白净的面上血迹斑驳,美得惊心动魄。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怔怔凝望着那片漆黑的天幕。
就像曾经浮舍送走三个弟妹的那个傍晚一般,情绪复杂,却又带着一丝了然与解脱。
和璞鸢在他手心发出最后的鸣动,随即青光不在,与主人松懈的力气一同暗淡下去。
“这也是你吗?
云织手指沾了水,轻轻擦净红魈的脸,合上他的双眼。
她到底没能为小魈做什么,此时也同样不能为红魈做什么。
月光偏移,落在了红魈身上,给他染上一层薄薄的月雾。
红魈好似只是沉睡了一般,到底没有小魈死亡时的痛苦,化为光点沿着月亮而去。
魈的目光从她指尖收回,顺着她看的方向,落在两山分隔开的远方。
夜风呼啸而起,云织衣裙发丝被吹得凌乱。
她按住耳侧被吹散的发带,魈的话语也零碎的飘进耳中。
他说:“是我,亦非我。”
云织侧目看他。
魈却不多说了,风止息,他站在云织身边,定定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织微微一笑,背着手上前一步,骤然逼近他。随后由下而上望进魈的眼中,见那金眸纯净,笑意加深。
“我来救你呀。”
魈瞳孔缩小一瞬,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胡言乱语!”
他的语速有些急促。
云织把散乱的头发编起来,看魈还站在原地,问他:“我们去哪儿?”
魈回过神,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移开视线。声音像玉石又像雨后青竹,说:“你该离开。”
云织笑意盈盈,丝毫未动。
魈轻微蹙了蹙眉心。
她有办法进来,定然是有办法出去的,与其与他一起在这儿耗费时间,不如早早离开以免被梦吞噬。
他踢枪欲走,云织便踩着他的脚印跟在背后。
他顿步停下,云织也小步止住步伐。
他转身看云织,云织就弯眼看他。
他话都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不要你保护。”
“我说过要救你的。”
魈默然收起枪,不再驱逐云织。他只靠着步行往前走去,也不回头,只偶尔侧耳听云织脚步声的远近。
云织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他前往的方向,心思千回百转。
法力不是万能的,想要真的救魈,需得让他本人克服自身的恐惧。
死去的两个魈是他的过去,那这个认识她的魈,又是其中的几分之一呢?
“魈?”
魈微微侧目,不见云织继续说话,便淡淡“嗯”了一声。
云织勾起笑,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一边编着一只花环,一边问:“你这几天一直在这儿吗?我很久没在望舒客栈看见你了。”
谁知魈听完她的话后淡然的表情好像有些龟裂,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唔——”云织眼珠转了转,折中着说:“我看见你倒在潭水中,浑身都是煞气。想着我能吸收煞气说不定会帮到你,就抱着你吸了一会儿。
结果一眨眼,我就进来啦! ”
魈瞥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样,不置一词,看不出来相信没有。
云织毫不在意,她的身份魈早晚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将最后一朵小白花插在花环上,云织将它举起来欣赏了片刻,突然拉住魈的衣袖,向他挥手。
“你看。”
魈就着她拉扯的力道停下,垂眸看向她手中精致的花环,刚想赞美。
就看见长发女孩动作迅速,抬着手将花环往他头顶一放。
浅淡的花香传入鼻息,魈下意识想取下花环。
但遮住他视线的手一落下,一张灿烂而美丽的笑脸落入他眼眸,比太阳还要明媚。
世界好像安静了一瞬间。
“上次在客栈外和一个小女孩编花环,我就想着你戴花环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果然如此!”
云织松开了他的衣袖,捧着脸欣喜的看着冷面仙人与花环气质相碰撞之下的异美,很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可惜这是在梦里。
想到这她就有些遗憾,依依不舍的问:“等回去了,我再给你编一个戴好吗?”
魈指尖都僵硬着,只觉得今日的风也是热热的,格外喧嚣。
他忽视云织期盼的目光,只轻轻扶了扶头上歪斜的花环,继续往前走。
随后背着身冷冷落下一句:“ *只此一次。”
云织差点以为他要把花环取下来丢了,见只是扶了扶,开心的跟着他朝山顶走去。
至于他刚刚说的话,云织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仙人是温柔的仙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便有无数次也——
随着这个魈的出现,璃月的面貌终于变成了云织熟悉的模样。
二人日夜兼程,风雨不歇,翻山越岭。
终于在一个清晨踩着露水找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魈回头看她,好似想说什么。
“你不必——”跟我进去。
“不,我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