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疑惑地问大宝哥:“我为什么会在车里出车祸。”
“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是一直都是骑摩托的吗。”
“你能别吓我吗。”大宝哥放下筷子,彻底精神了。
“江霓,你今年多大。”
“16岁?”江霓不确定地回答说。
“江霓,你身上有一张卡,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给你治病。”
这卡大宝哥拿在手里有一段时间了。
或者说,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这张卡,随手就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不是我的卡。”江霓看着他手里的卡,认真地说。
“不是你的卡?你………”大宝哥刚想说什么,就被进来换药的护士打断了。
江霓坐在床上,安静地配合着。
她的两条腿都帮着绷带,脖子上也戴着固定器。
大宝哥离开病房,怒气冲冲地去问了医生。
他满身纹身,进病房和医生办公室从不敲门,大家早就习惯了。
“她她她她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失忆了呢?”
大宝哥拉起正坐在椅子上问诊的医生就往出走。
“病人家属,请您冷静一下。”
医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很配合地跟着大宝哥往江霓的病房走去。
“我刚才问她知道自己多大了吗,她说她才16岁!”
“这个是许多从icu醒来后的病人都会出现的情况,许多人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记忆错乱。她在车祸中头部受伤,需要配合我们做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后续会慢慢好起来。”
“那她这种情况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出院!我他妈已经没钱了!”
“家属,冷静。颅内出血,颅脑损伤是需要……”
“谁是她家属!我他妈不认识她!”
第二天,大宝哥找出了自己原先的手机带去医院。
这手机有些年头了,电池早费了,需要一直连接着充电线才能使用。
江霓好奇地看着他在手机相册里翻翻找找,大宝哥终于找到了一张照片。
“你说你16岁,那你还记得她吗。”
照片中是16岁的江霓和18岁的温舒淮。
两人面对面站在摩托车前,江霓在给温舒淮戴头盔。
大宝哥还记得那天江霓来他的车行,跟他索要一款新头盔。他按照以往的做法,把店里最便宜的一款随意丢给她。
江霓却指着货架最高处一款白色的头盔,说她要这个。
“那个很贵的,你拿不了。”
“不用你白送,我可以付钱。”
“你要那么好的头盔做什么?”
“送人。”江霓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按照价签上的金额付给大宝哥。
第二天,江霓就带了一个女孩来店里取头盔。
那女孩穿着贵族学校的校服,背着书包,跟在江霓身边,看得大宝哥一愣一愣的。
再看看江霓那副不值钱的温顺小模样,他知道,这小家伙恋爱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温舒淮了。
他还记得她那天晚上孤身来烧烤摊找江霓索要她的书包,当时他没多想,这点小事江霓能解决,他没太关心。
没想到江霓没解决这个女孩,倒是被这个女孩给解决了。
“哥,我来取头盔的。”江霓站在店门口,冲着他喊道。
大宝哥把那个白色的头盔递给江霓,看着她把头盔戴在了温舒淮头上。
“合适吗,不舒服的话我们换一个。店里还有好多其他款式。”
江霓一边帮温舒淮调整带子,一边问她。
“合适呀,我喜欢这个。”
温舒淮戴着头盔晃了晃脑袋,江霓伸手扶住了她。
江霓给温舒淮准备了最好的头盔,骑着飞车带着她逛遍了整个海市。
这照片就是大宝哥当时拍的,他想着给江霓留个纪念。
第一次谈恋爱,结果大概率都不会好,尤其是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江霓还是跟这个女孩搅合在一起。现如今,这个女孩已经长成一副冷情冷血女人的模样,明知她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却不肯来看看她。
“江霓,你还记得她吗。”
江霓点点头。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照片上的人,眼睛都笑弯了。
她怎么能不记得她呢。
她的温舒淮,她的宝贝。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江霓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丝茫然。
温舒淮在哪儿。
大宝哥忽然就心软了。
他有一肚子难听的话想要告诉她,看到她这副样子,忽然就觉得算了吧。
江霓这条烂命已经够苦的了。
他又像个大冤种一样给去住院部给江霓交了新一期的费用,站在医院门口苦闷地抽了两支烟。
下周开始,他又要去跑货运了。
年底的活儿很多,他得去赚点钱过年。
临走之前,他去超市给江霓买了足够的生活用品,还有两袋旺旺大礼包。
这个是江霓小时候每年过年都最想要的东西。
她那时候还有点好骗,大宝哥问她想要压岁钱还是想要大礼包,她每次都选大礼包。
他在玩具区转了一圈,又给江霓买了一大盒拼图。
她搞不好后半辈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正好可以玩玩拼图。
他给江霓选的图案是梵高的《向日葵》,不是生机勃勃的向日葵,而是半死不活的向日葵。
他还把去年换下来的旧手机给了江霓。
江霓的手机在之前的车祸中碎的彻底,只剩渣渣。
他注意到江霓这段时间一直沉迷于一个小游戏,没玩几天就通了七百多关。
他一直以为江霓不喜欢玩游戏。
“你怎么开始玩儿这种游戏了?”
“打发时间。”
“我这半个月得出去送货,有个大活儿。你自己在医院没问题吧。”
江霓点点头。
“好好做复健,争取早日站起来。你还欠我钱呢。”
大宝哥又补充道:
“很多很多钱。”
江霓点点头。
医生很委婉地告诉她,她可能会瘸。
往好了想想,其实也还好,毕竟她还没有截肢。
她还有机会。
只是疼而已。
双腿剧烈疼痛,腰部剧烈疼痛,这都没关系。
她不怕疼。
江霓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好多了。
最开始,她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被困住了。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监狱。
到现在她已经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了。
那段时间,她上洗手间、换衣服都很不方便,大宝哥骂骂咧咧地给她请了个护工。
江霓能坐起来的第一天,他就把那个护工辞退了。
太贵了。
早知道护工这么贵,他也别干货运了,直接去考个什么护理证,就地就业得了。
江霓自始至终不怎么说话。
她只有去做复健的时候才会配合讲话。
江霓的复检包含好几个方面,有针对记忆修复的,也有针对身体机能康复的。
她每天在医院自己摇着轮椅去相应的科室进行检查,手臂是最先恢复力气的部位,手上的力气给了她很大慰藉。
她其实一直都在心底感到恐慌和沮丧。
对身体失去控制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双腿慢慢可以弯曲,后背的疼痛袭来,她依旧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翻身。
如果她不能走路,她就再也没办法去找温舒淮了。
第71章 北城的星空
温舒淮是被一通电话叫回到北城去的。
温恬快死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温舒淮正忙着搬家。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温舒淮下意识以为是骗子的电话。
她压根没多想,张口回复了一句死就死吧,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舒淮不久前刚搬到仙城,她在山脚下买了一套带院子的小房子,价格很低,买比租更划算。
小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大冬天的,她给房子换了锁,就这么在毛坯房里凑合住了下来。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有暖气。
仙城和海市的距离不算太远,可由于地势的原因,仙城四季分明,这里的冬天很冷,经常下雪。
到温舒淮搬来为止,还没下过雪。
温舒淮到了仙城就换了手机号,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很烦人。
怎么现在谁死了都要来知会她一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电话又来了。
与其说是让她去看看快要死掉的温恬,不如说是温恬在医院欠下了高额的治疗费,想找个冤大头帮她交费。
那个和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呢。
怎么不管她了。
温舒淮身上还真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