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你看他那么大块头,我能欺负得了他吗?”杨陶撅着嘴扭头,别扭地把蛋糕递给杨瓷,“喏,小蛋糕,带着路上吃,姐夫说很快就回来接你。”
杨瓷接过蛋糕,捧在手心。她看着蛋糕盒上画着的粉色小猪,眼睛弯成月牙,眼里的欣慰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小心翼翼地将蛋糕放好,张开双臂,再次把杨陶抱紧。
洗发水的淡香在杨陶鼻尖缭绕,他忽然很舍不得这一刻的相拥。可分别迫在眉睫,或许今后也是久久无法相见,几千里的长路漫漫,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像现在这样拥抱。
隔着胸腔和肋骨,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仿若在身体中擂鼓。
“姐姐,我舍不得你。”杨陶缩着身子,把长大后的自己挤进杨瓷的怀抱中。
站在一旁的胡鹭十分有眼力见的后退到床边站好,没有出声打扰这对姐弟。
杨瓷在杨陶耳边吹起一阵风:“等姐姐去了漠河,记得来找我玩,我带你过条江,去俄罗斯喝酒。”
“那我要买一件特别特别厚的羽绒服。”
“嗯,穿厚点。”杨瓷又牵起杨陶的手,抚摸着他胖乎乎的手指,“今年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冻疮,以前你的手那么漂亮,细细长长的。”
“手好看也没什么用,现在虽然手不好看了,但是人好看。”杨陶十分开朗地展示自己白里透粉的脸蛋,“你看,皮肤状态超级好。”
他又龇起牙:“你看,牙齿状态也很好。”
杨瓷戳了戳杨陶的额头,笑骂:“小呆子。”
小呆子杨陶吐着舌头,万般不舍地在杨瓷肩膀上来回蹭着下巴。
“我要走了,你真的不和我见见爸妈吗?”杨瓷推开杨陶,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好。虽说是疑问,却不像是劝说,倒像是确认杨陶是否做好了决定。
杨陶交由命运替自己做出选择,在这条分叉路上,他认同了不曾相会之人注定离分。
“他们又不是为我而来,我去不去,对他们也不重要。”
李淑对他的爱太复杂了,她或许也曾感到亏欠,所以才会把对杨瓷、对杨陶所有的遗憾,通通弥补在杨鸣的身上。
可成长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错过与错误都很难在多年后被补全,痛苦历久弥坚,缠绕心底、久久不散。
杨陶跟胡鹭一同站在路边,看杨瓷坐上车离开,车尾扬起尘土,在树荫下涌起一片模糊的旧影。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投下的光束在飞扬的尘土中宛如放映厅的幕布,别离的画面愈发模糊,待尘埃落定,画幅紧随其后消失。
胡鹭从背后揽住杨陶的腰,将下巴搭在杨陶脖颈边:“别难过,还会再见的。”
“也不算难过,就是有点舍不得……”杨陶忽然想起来姐夫给的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全塞进胡鹭手里,“喏,这是我姐姐和姐夫给你的红包,你现在就算是我杨陶家的人了,以后不能再惹我生气了。”
胡鹭呆滞地看着手里的钱,半天没有反应。
“傻了?”杨陶抬起手在胡鹭眼前晃了晃。
胡鹭缓缓从兜里掏出杨瓷给的红包,跟那叠红钞票放在一起:“其实,姐姐刚单独给了我红包。”
杨陶轻巧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像一只迷茫的小猫,盯着胡鹭歪歪脑袋。
看着厚厚两叠钱,杨陶转身面向这条长路的尽头。路口行人依旧匆匆,上海的街头未曾褪去酷热,晚风吹过树梢,衔起落叶缓缓飘零,落在那道只有杨陶能看清的车辙印上。
车辙从十几年前青岛的寒冬延伸至今,送来一颗树成长所需的一切养分,再悄悄被记忆的尘土掩埋。
胡鹭将两叠钱都揣好,牵起杨陶的手,拉着他沿着石砖小路慢悠悠地向前走。
车停在身后,但谁也没有提出要坐车,就只是牵着手走在逐渐昏暗的日色中,陪落日一同向西边去。
杨陶低头看着脚尖,刷得雪白的鞋踩上一片残破的叶子。他用脚尖碾碎叶片,视线里又寻觅下一片叶子,跳格子似的一脚踩一片。胡鹭牵住他的手,随着他的步子调整脚步的快慢,始终保持跟在他的身侧。
“姐夫以为姐姐忘记带红包了,所以自己去取了钱给你。”杨陶兀然解释。
“你是不是不用担心了,他们感情挺好的。”胡鹭问。
杨陶没有多聊关于姐姐姐夫的事,继续踩着叶子:“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我爸妈,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要站在我这边哦。”
“我只听你的。”
“以后不许跟我撒谎。”
“嗯,我保证,永远不对杨陶说谎。”胡鹭举起三根手指,并在额角边发誓。
杨陶满意地微笑,踮起脚揉乱胡鹭的头发。
从内江到上海后,胡鹭的头发长了很多,由于忙着准备比赛没空修剪,已经长过眉梢了。杨陶捋起胡鹭的刘海,左看右看:“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我不剪。”胡鹭反常地拒绝了杨陶的提议。
这种情况极不常见,杨陶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戴眼镜的文艺男吗?”胡鹭两只手比出ok的手势,将圈圈对准双眼,做出眼镜戴在脸上,“我留个长发戴个眼镜,也很像文艺男。”
“噗哈哈哈哈!!”杨陶捧腹大笑,拉下胡鹭的手,“千万别!如果你留长头发,那岂不是长毛葫芦?”
“你不喜欢吗?”
“你已经是我的理想型了,非常完美,没有一点点需要改变的地方。”杨陶捧住胡鹭的脸,凑到他耳边大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喜欢长发文艺男了!”
“真不喜欢了?”
“真的真的!”杨陶扶额苦笑,“我姐和你说我喜欢那种类型的?”
“嗯,她说你以前的择偶标准就是戴眼镜,爱看书,有肌肉。”胡鹭不免有些委屈,眼尾垂下,“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是不是一点也不讨你喜欢?”
“没有。”杨陶眼睛亮亮的,看着胡鹭说,“其实最开始,是我先想追求你的。我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往你家店里跑,但你光顾着炒糖,从来不正眼看我。”
胡鹭瞪大双眼,心情好似在坐过山车。
“我不知道,我……我那时候心情不好,没有看出来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杨陶忽然问。
胡鹭被这一问题打得措手不及,但也认真地解释:“你总来买糖,其实我有偷偷看你,每天都期待着你来。你不来的时候,我就想着去你店外偷偷看你,结果那天你主动喊我进去,还给我做甜品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就是觉得你好漂亮,见到你的话我一整天都会高兴,如果见不到,我就会无精打采。”
“嘿嘿,这么说好好笑哦,那天你站在外面,像流浪的大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我就特别想投喂你。”杨陶勾起自己额前的卷毛刘海,在指尖打圈,沾沾自喜道,“还好我喊你进来了,不然我们就错过了。”
“嗯,还好有你喊住我。”胡鹭重新牵起杨陶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杨陶是我生活的扳道器,让我这趟笨拙的列车离开了那条错误的轨道。”
杨陶被夸得高兴,将难过、不舍、踌躇这些情绪全都吹散,心里只剩下幸福、恬静、浪漫,身体像是变成了泡泡,风一吹就要飞到天上去。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啦,就说陶哥罩着你吧,我可没食言。”
胡鹭抿着笑意,眼里满满当当只有杨陶,不论杨陶说什么,他都宠溺地点头。
第102章 谁的幸福不曾明说
在衡山路边瞎转悠,梧桐的叶子微微泛黄,但大多仍是绿色。夜色静悄悄地降临,时不时经过的几栋在路边的花园洋房,已在茂密的梧桐树下亮起静谧的灯光。
胡鹭牵着杨陶的手,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一路踩过不知多少飘落后没来得及被扫掉的叶子,在做活动的小酒馆前陪杨陶买了杯精酿,端在手里继续散步。
他们的生活和井然有序不搭边,提前计划好的事情不一定会去做,当下想去的地方往往会即刻出发。杨陶喜欢这样毫无拘束的生活,可以在傍晚踩着梧桐叶,跟喜欢的人一起喝着比起酒更像是气泡饮料的果味精酿。
有时候熬夜到天亮,夜里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就是腻歪在一起裹着被子聊天,累了爬起来吃顿夜宵,再懊恼着又没早睡,等月亮要跑路了才双双躺下。
矛盾很少会激化,原因就在于胡鹭几乎认为杨陶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无比正确,他不会争论一件事的对错,因为大部分时候是非都并不绝对,他只是努力跟着照杨陶的思维走。
在徐家汇公园,杨陶沿着小花坛蹦蹦跳跳,找着藏在花里的兔子雕像。即使离花丛很远,也要伸长胳膊让胡鹭给自己拍视频。
他喝空手里的酒,把空荡荡的瓶子塞还给胡鹭,问:“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