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殷稷,年纪虽然小,但谋计诡论,已经玩得很转,炉火纯青了。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什么是,被人玩弄的滋味。
他贵为天-朝王嗣,怎么甘心认输,被人玩弄,那时候他几岁?
六岁、七岁八岁?
记不太清了,他连那个,让他咬牙切齿,愤怒的,恨不得拿刀砍死她的小女孩,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但那时候的殷稷,其实不懂什么,是忍的。
身为王朝天国里最尊贵的王嗣,
他的世界里,也不需要,存在忍这个低贱的字。
殷稷感到,愤怒,屈辱。
都快要气疯了。
他想报复回来,疯狂找人,可找了一圈,他也没再找到,那个小女孩身影。
这事,就不了了之,
殷稷,将这份屈辱,记到了登基,记到了成年,记到了现在。
哪怕是现在,他都小心眼记得非常清晰,一帧帧一幕幕,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的屈辱。
想起那个小女孩,殷稷都心口急促,愤怒地想将那个女孩儿掘地三尺,找出来,然后挖掉她的舌头,一片片凌迟她的身体。
将她鞭尸,做成人彘。
心理屈辱怒火的阴影,一直留存。
那种小女孩儿,会扬起一张裹着蜜糖的毒,用最好看的笑容,热情缠着你,一脸人畜无害。
做错事,会无辜眨眼,抱着他,双眼泛着泪花。
她的眼睛很亮,像宝石一样漂亮,哭起来更是好看,仿佛你凶她,你就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殷稷,那时候太小了,没办法拒绝,那样一双乌黑透澈的大眼睛。
满心依赖你,瞳仁里倒映的剪影,也全都是你。错给你一种误觉,你是她,最喜欢最放在心尖子上,视若珍宝的好朋友。
小殷稷看她可怜兮兮的,态度终于有些松软了,不再硬邦邦,板着张臭臭的傲慢小脸。
见到她,也会偶尔矜持,赏给她一个极为浅淡弧度的吝啬笑容。
在他完全放松防线,勉强自己,接纳那个小缠人精,忍住向上翘起的嘴角,打算将她划拉到自己羽翼下庇护,想跟她做好朋友的时候,
给了他痛彻心扉,迎头一棒,
那个女孩儿,骗走他小荷包里,所有的钱,
连值钱的小腰封,小玉佩,靴子上镶嵌的小翡翠,缠着他,连踩几日点,能见到的,全都给偷走了。
小殷稷那时候,被忙于战事的疲惫父王,狠狠斥骂一顿。
关在帐篷里,几日不想出来,恹恹地难受,天塌了一样。
这是殷稷,贵为王嗣,第一次肯弯下高贵的头颅,纡尊降贵,有了想跟笨小孩,交朋友给予她庇护的心思。
他最讨厌不聪明的笨小孩了,小殷稷,都能克服自己,跟她做好朋友了,明明最开始是她黏人精一样缠着他的。
这个小骗子!
小殷稷,抹着眼泪,撅着屁股,盖着军用被子,紧紧蒙着自己的脑袋,在里面掉了好几天泪珠子。
所有人都怕他,没有一个小孩儿,敢对他说一句重话,全都虚伪地捧他的臭脚。
要他们捧臭脚!谁稀罕他们捧臭脚!
他说牡丹是紫色的,都没人敢纠正,告诉他,那是红的!红的!!
还能自作聪明,怕他尴尬,给他解围,指着一朵小粉菊,说那是绿sai的。
小殷稷气得鼻子都歪了,谁让你这么捧臭脚!
真当他,是什么,好忽悠的小蠢货吗。
小殷稷不高兴。
一群笨小孩,让人厌烦。七八岁的殷稷,不想跟笨小孩一起玩。
缠人精也很笨,但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不管他怎么凶她,冲她吼,她都笑嘻嘻牵着他的手,要跟他一起玩。
没有朋友的,七、八岁的冷酷小殷稷,心软了,给自己建设无数遍安慰之语,强迫自己,去跟一个小笨蛋,交朋友。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跟她做朋友。
谁知她偷了自己所有的东西,从营帐消失不见,殷稷不甘心,气得眼眶通红,差点把驻地,所有营帐都掀翻了,都没有找到那个小骗子。
后来意外横生,军营大乱,殷稷,也没时间找她,报那份屈辱之仇了。
殷稷虽然,意外在激战中,跌落山崖,但代表天-朝正统的王印,还在他手里。
王印在,正统才在,江山才做的稳。
这么重要的东西,殷稷,自然不可能让它,就那么大刺刺,放在王宫里。
殷稷,怕这些叛军贼子,找不到他藏起来的王印,就病急乱投医。
找个心机颇深小脏孩儿,走怀柔攻势,
用小孩,别有用意,天真无邪的扬起热情笑脸,从他嘴里,套出王印的下落。
殷稷最讨厌,旁人热情的笑脸了。
热情的女人,她也很讨厌。
都不是好东西。
当年后遗症很严重,要不是为了,自己还未来得及,出生的王儿,他都想厌女了。
为殷室宗族,繁衍子嗣,是每一代帝王天生的责任。
想到这,男人刚刚稍好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脏小孩儿!
恶声恶气,小胖子。
递笔给我。
小胖团闻声,扭头往后瞅他一眼,胖眼里挂着两泡泪,看到男人面目狰狞,也不敢惹他,怕挨揍。
噘嘴拿毛笔递给他,敢怒不敢言。
暴君接过笔,心烦意乱,又抬头,看着一脸哭包样的小胖孩,更加烦躁了。
殷稷放下笔,开始不干人事。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角还勾起一抹阴测测的弧度,凉飕飕的,
十个小孩看了二十九个怕。
看了会小胖孩好大一会,殷稷都没眨眼,
屋子里,除了他两,没旁人,
胖团委屈站在那,
弱小,无助,又可怜。
单薄的小胖身子,抖啊抖,圆嘟嘟的肉脸都抖起了波浪,颤颤巍巍了一下。
越看,小孩越怕,打着哭嗝,哭都不敢哭了。
等小孩吓得脸色煞白了,惊恐捂着嘴巴看着他,失声地啪嗒啪嗒掉眼泪,
殷稷,逐字逐句吐出,毒蛇般冰冷,没什么人性的恶劣话,
闭嘴,不准哭!
再哭,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眼珠子抠了,扔山里喂狼。
还不滚。
这么恶毒的话,胖团听完,脆弱不堪的幼小心灵,当即就崩了。
呜呜哇哇地嚎啕大哭,一胖脸泪痕跑了。
临回家前,迈着小短腿,不忘顺道,拐去主屋。
抱着女人的腰,摇啊摇的,添油加醋,奶凶奶凶,指着次卧方向,恶狠狠告了个大状。
欺负完小孩,
暴君心情略显松快了些,但依旧还是很难看就是了。
捡出压在大腿底下,皱皱巴巴,一张薄薄纸张。
殷稷紧攥着笔,屈辱地盯着最上一行,秀气潇洒写的赘婿契三个小字。
眼睛都快盯冒火了,殷稷还是,难以忍受逼迫自己,就这样儿戏荒唐的,恩赏签下,自己的名讳。
殷稷扔掉笔,大刺刺忍着疼痛,艰难地摊回去,斜倚土墙。
跌落悬崖前,他身上一直揣有一枚,身份玉牌。
那枚玉牌,不是彰显帝王身份的玉牌。
而是他真实存在的,第二张不为人所知的身份牌。
为保子嗣平安,殷室宗族,可谓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想尽了法子。
殷王室家,每一任在位的帝王,都会未雨绸缪,为自己的王嗣,准备两份,天衣无缝的身份牌。
一份,是受人膜拜帝王牌,
一份,是用作保命的白身布衣牌。
每一份都是真实存在,没有任何人,能看出端倪,窥出不妥之处的身份牌。
而柔媚女人,要他签契的字,就是那枚,一年前,从他衣袍里翻出,代表他身份的,白身布衣牌。
暂且不论帝王玉牌,
单说那枚,白身玉牌,就是珍贵非常。
毕竟想找一个从出生起,成长轨迹全都有迹可循,真实存在的大活人,实在太过难得了。
殷稷从出生起,帝祖就在民间,精心挑选一个,跟王嗣,同一天出生的婴儿死士。
严密周详制定好,王儿第二张身份牌,一生轨迹,按部就班,规划详细。
这枚身份牌,就是以防王嗣,一朝落难,能有安全保命的身份,来兜底,涅槃重生的。
一旦死士收到,帝王落难消息,就会自动隐匿自己,藏起来。
避免帝王使用,那张安全身份牌的时候,会造成同时生活在两地的冲突状况。
所以殷稷,现在可以大胆,毫无顾忌地使用,那张白身布衣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