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大年三十,守岁那晚,逸儿带着那小贱人出门玩去了?”姜父声音又拔高了两度,满脸的不敢置信。
“是,奴才亲眼瞧见的,不敢说谎。”连翘偷偷瞧着姜父眸中已然蕴了怒气,又继续添了一把火,“主君,那个柳腰腰狐媚惑主,您要是放任不管,大小姐性子又好,奴才担心大小姐日后正被他狐媚了去,满心满眼的就他一个人,也不娶正君,那就不好办了。”
这话戳到了姜父的痛处,他当即就吩咐左右侍儿,“去,去小阁楼将那个贱人带过来。”
连翘仍在拱火,“此刻人不在小阁楼,昨夜就去了大小姐院中呢。”
由此,姜父的怒火达到了巅峰。
柳腰腰得了令心中虽然慌张,但还是强迫自己想应对之策。
他趁着换衣裳的空档琢磨了一番,定然是大年夜姜逸带着自己出府的事情被主君知道了,要是情形再差些,那就是自己同姜逸在小阁楼里面厮混的事情也露馅了。
在主君眼中,自己便是那不安分的奴才,一味撺掇着他的宝贝女儿胡来。自己到底已经是姜逸的人了,主君再生气顾忌着自己女儿的脸面也不会发卖或者打死他,但是为了正风气,问话之后,一顿杀威棒肯定是免不了的。
他想起以前在家中时候,父亲身边的贴身侍儿爬了母亲的床,当时父亲气急,当着满院子的下人的面,赏了一顿杀威棒。当时在场的小侍儿告诉他,是褪了裤子打了,他当时就皱了眉头,这也太折辱人了。后来那个侍儿还是被母亲提拔成了通房,成了他小爹。只是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再没了往日的灵气,畏畏缩缩,目光闪躲。
见他这副模样,他当时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来杀威棒是这个意思,不为了体罚,而在诛心。
这是官宦人家后院主子威慑后院常见的手段,不知商户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震慑,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今日怕是要难堪至死。
柳腰腰越想越害怕,如今自己身边唯一可用的便只有日冕和月华二人,然而他们两个都是上京带过来的,头一次来淮阳,对姜宅和淮阳都不熟悉,短时间内是根本有办法给姜逸通风报信。柳腰腰闭了眸子,脑子飞快的旋转,到底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公子?”日冕也着急,六神无主看着柳腰腰问。
柳腰腰定了定神,将他招到身前低声吩咐,“日冕,一会等我跟正寝的人走后,你悄悄去小公子院里,求他想办法给大小姐递信,只要大小姐能及时赶回来,我就没事了。”
“可,可小公子能帮忙吗?”日冕有些担心的问。
柳腰腰叹了口气,“没别的法子了,我今天能不能囫囵回来,就看你能不能说动小公子,将大小姐请回来了。”
临危受命,日冕知道自己不能再这般惊慌下去,这何尝不是柳腰腰对他的考验,这事办的好,不说以后在府上的地位,一顿赏赐定然是能得的。他努力稳住慌乱的心神,坚定的点点头,“奴才必想尽办法,拼经全力求小公子帮忙。”
“好,就靠你了日冕。”柳腰腰拍了拍日冕的肩头,外间传话的侍儿又出声催促,知道不能再磨蹭去,只得扭头出门。
一路上柳腰腰琢磨着姜父可能会问什么,自己该如何答话。又细细想了一遍这几日在姜宅可说话办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忽然想起,小阁楼的床榻下面还压着沾了乌糟的帕子,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停下脚步,想要借故回去收拾,可抬头却看到近在咫尺的正寝大院,柳腰腰心都凉了半截。
带路的侍儿扭头催促,“快些,别让主君等着急了。”
柳腰腰眸只得在心中祈求,别被翻检出来,否则他真没脸活下去了。
等进了正寝的院子,他便不敢乱瞧乱看了,余光瞥见姜父在廊下摆了椅子。他屏气凝神朝着上首坐着的姜父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叩拜大礼,“奴才拜见主君。”
跪着等了许久,上首的人才悠悠的发话,“过来。”
没叫起身,叫他过去,显然不是让他走过去了。柳腰腰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辈子他还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然而他现在还不能触怒姜父,否则怕是有跟侮辱人的法子来收拾他。他得忍着,忍到姜娘来救他。
柳腰腰坚信,只要姜逸收到信,一定会快马加鞭的回来护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道,“遵命”然后垂着头慢慢爬到离姜父一步的距离的地方停下,又磕了个头。
“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上首的人开始问话。
柳腰腰以头触地,恭敬的回话,“回主君的话,奴才不知。”
“哼!好一个不知。”
上首人拍桌子的气势很足,柳腰腰的姿态放的更低了,身子又往下俯了几分,“请主君明示。”
“我且问你,大年夜,你在哪?还有,我让你住在小阁楼里,你晚上却把珍珠支走,是做什么?”
柳腰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果然是样样都没捂住,全漏了个彻底。此时强辩已是无用,他轻声承认,“大年夜是大小姐带着奴才出府了。”
“那小阁楼里面呢?”姜父望着跪在院中的柳腰腰,冷声道,“抬起头来回话。”
柳腰腰只得直起身,余光看到姜父歪坐在正寝游廊下,他身侧站着连翘。其余的侍儿也远远的站着,满院子只他一人跪在院中。
姜父也垂眸打量着柳腰腰,水蛇腰,削肩膀,眉目之间骚里骚气的。大年夜本该是守岁纳福的日子,好好的女儿都是被他带坏了,才不顾风俗礼法,带着他出去浪。
一个人跪在院子里的的柳腰腰心中难堪,小阁楼里的事情哪里是能说的出口的,想了半响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只得避重就轻的答,“奴才没有支走珍珠。”
姜父心知肚明,珍珠多半是自己那女儿支开的,便不再揪着这个是问他,而是转了话题,开始盘问他的出身,“我且问你,你是何方人,你父母是做什么营生的,因何入的大小姐身边?”
这话就把柳腰腰问到了,若照实说自己出身官宦人家,姜父必定刨根问底,那自己在教坊司呆过的事情说还是不说,说了姜父对他的厌恶更甚,更坐实了他勾引姜逸私会,狐媚惑主,肯定会想尽办法遣了他。若执意隐瞒,他将来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他可是姜逸生父,拆穿了谎言那日,也容不得他。
该怎么办呢?柳腰腰心中着急。
姜父见他半响不答话,心中的火气立马就起来了,边上的连翘看出了端倪,更是一个劲的冷声催促,“主君问话为何不答,难不成你的出身难以启齿不成?”
连翘这句话给姜父点了个醒,他睁大了眸子看向柳腰腰,抬手指着他,不可置信的问,“你……你,不会是个窑子里玩意儿吧?”
局面越来越糟了,柳腰腰否认不是,承认也不是,只俯跪在地上,心中祈求着姜逸能快些来。
柳父见他这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气的将手边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茶盏应声而碎,摔得四分五裂,几枚瓷片余势不绝的滚到了他脚边。那清脆的声音仿佛砸在了柳腰腰的心上,砸的他心间一颤。
柳腰腰一个劲的不说话,姜父更气了,“你哑巴了不成,问了半天不会话,你不是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榻,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他顾不得姜父言语间的刻薄,以及说了会不会把教坊司的事情抖搂出来,此时他只*想拖延些时间,等姜逸回府,他轻声回话,“主君容禀,奴才是上京人氏。”
“继续说!”
“家母原在朝为官,父亲母亲原配正室,奴才是家中幺子。”
此话一出,满院子,上至姜父,下至伺候的侍儿都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官家公子,特别是连翘,眼中蒙上了一层嫉妒,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悄悄向姜父进言,“主君,官家公子,怎会无名无分的跟在大小姐身边?”
姜父也觉得不像,他又不是没接触过官家公子,模样暂且不提,家教性情都是顶顶好的,哪里像眼前这个,眉目含春,当个侍儿却爬了主子的床榻。
爬床也就罢了,总归他这女儿又不吃亏,只是他看不惯这般狐媚的,他家逸儿是一个多受礼正经的人,被他引诱的在小阁楼幽会,大年夜不顾团年守岁的好意头,带一个下人出了府上。
“继续说,你要是敢扯谎,不等逸儿回来,我便拔了你的皮。”姜父眯了眯眼睛,倒要看看他后面要怎么说。
柳腰腰只能捡着能说的,比如母亲犯事,家中被抄,他被打入大牢的事情。细细的,慢慢的说着。
姜父正听着起劲,却见柳腰腰每每停下,不催促就不说,心中烦躁,“让你回话你痛痛快快的回,怎的问一句答一句。”
柳腰腰只得再把姜逸天牢救他的事情,模棱两可的说了一遍,决口未提自己被没入教坊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