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公子?”彩云说,“海棠花开一季长一季,下一季就更茂盛,开的花也更绚烂了。”
“是呀,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柳腰腰险些落下泪来,海棠花会越来越盛,可是自己在最好的年华就被厌弃在了角落里,自生自灭。
彩云不识字更不懂诗里的意思,但见柳腰腰落泪,估计他肯定是为了现下的处境伤心害怕。
有心宽慰他两句,可他毕竟见识有限,既不知眼下这烂摊子该如何收场,也不知柳腰腰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门房上传来叩门声,柳腰腰倏然抬头,语气里有三分激动,“彩云,快,快去看看是谁?”
他紧紧盯着门口,彩云打开门,进来的却是两个提着食盒的侍儿。柳腰腰眼里的光霎时就熄灭了,他还是不死心的探头往后面瞧了瞧,发现确实没有旁人了,这才失望的敛了眸子。
彩云接过两个大食盒,提溜到厅堂的桌子上,一一将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他看着满桌子精致的早膳,惊喜的跑到柳腰腰身侧,“公子,您别伤心了,家主心里还是有你的。”
柳腰腰伫立在原地没接话,他听不进去这种虚无缥缈的宽慰。
彩云兴奋的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厅堂的桌前,“公子你看这饭菜。”
柳腰腰顺着彩云的手抬眼看了,只觉得和平时吃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心中闷闷的,提不起任何食欲,他恹恹的道,“你吃吧,我没胃口。”
“我要进去坐会,一会小公子要是来了,你直接带他进来。”柳腰腰说罢就要转身去内室。
在他看来,小雁今儿个一起床,肯定是第一个要来找他的。此时他不禁开始庆幸,幸好还有小雁,也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来陪着自己,来帮自己想办法。
他正转身,彩云却拽住了他的手,兴奋的问,“公子,你不明白吗?”
“什么?”柳腰腰皱了眉。
“奴才以前在厨房当差,最是知道府上各处膳食的标准了。”彩云眉飞色舞的解释,“家主正院的标准肯定是最高的,早晨是小菜四碟,肉菜四碟,再佐以稠粥清粥各一分,包子、鱼丸、鸡蛋、点心再一份。若是府上来了客人,又是另一个标准,和正寝的大差不差。”
“但是,底下人,比如小新哥哥和外院的兰英大人,他们这些有些体面的管事,标准虽比不上主子,但也是四菜一汤。至于再往下,像奴才和日冕哥哥他们,也就两菜一粥。”
彩云在姜府厨房呆了三年,最是了解这些,此刻说起来滔滔不绝。
柳腰腰也隐隐明白了彩云的意思,他看着桌上的膳食,又看看彩云,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所以……”
后面的猜测柳腰腰不敢说出来,生怕是一场空,彩云着急的把话头接过去,“公子,所以肯定是家主特意吩咐,不让亏待委屈了您。”
柳腰腰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狂喜,激动地握着彩云的手,一个劲确认,“真的吗?”
彩云重重的点头,“肯定是真的啊,公子您想想,现在您被发落到了胭脂苑,府上这些事情是小新哥哥一手做主,依照着他和您的过节,他不落井下石送粗饭馊菜来就不错了,怎会送和正寝一样规制的饭菜过来。”
“肯定是家主特别吩咐了”彩云越说越兴奋,“家主心里是疼您的,她肯定是一时气急了,所以才发了火,末了又心疼上了,特意嘱咐了下面,相信过不了多久,家主气消了,肯定就将您接回去了。”
柳腰腰闻言,心中顿时燃起了希冀,他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膳食,确实和正寝的一般无二。
姜娘还是心疼他的!
“彩云,快,我要吃饭。”
“诶”彩云见公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拿过桌上的筷子奉给柳腰腰,“公子多用些。”
用完膳柳腰腰觉得自己日子仿佛又有盼头了。
彩云见他精神头又起来了,也跟着高兴,于是劝他出去转转,透透气。
柳腰腰垂了眸子,自己刚被赶出正寝,现下正是不光彩的时候,哪有心思出去见人,不过是平白被人指点笑话罢了。
他摇了摇头,“不了,现下出去不过惹人笑话罢了。你摆个小椅子在廊下吧,我在那晒晒太阳,等小公子。”
“遵命。”
可他左等右等,等的太阳都下山了,也没见到小雁的人影。柳腰腰心头渐渐开始不安,若是小雁现下不管他了,那他可真是连个能在姜逸面前说情的人都没了。
好在在太阳落下最后一丝光辉,小雁升起廊下灯笼的时候,小雁终于来了。
柳腰腰快步上前去迎,“小雁,你可来了。”
“等久了吧柳哥哥”小雁握住柳腰腰的手,满眼的愧疚,“真是不巧,姐姐今天给我请了夫子,上午行了拜师礼就直接开始授课了,我也没机会来告诉你一声,一直到刚刚送走了何夫子,我才能来见你。”
“这样啊。”柳腰腰关切的问,“夫子性子还好吗?凶不凶啊?”
柳腰腰以前在家中的时候也最烦上课了。
姜雁摇摇头,“哥哥,你不知道,这个何夫子和我之前在淮阳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他教给我的东西是我以前从没学到过的,授课的时候幽默风趣,我很细欢呢,你别担心。”
柳腰腰心中一酸,此刻他忽然有些羡慕眼前的小雁。他和姜雁有着割不断的姐弟情分,昨天晚上刚骂完,今天早上还是要带他去拜师,替他筹谋打算。不像是自己,依靠着那游丝一线的宠爱,好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能替他摘下来,恼了说撵就将自己撵了。
柳腰腰收拾着自己的心绪,低声问,“那,那家主她今天带你拜完夫子,还……”
他想问姜逸有没有提起他只言片语,是不是消气了。
二人手牵着手往屋内走,边上他带来的侍儿提着灯笼替他们照路,小雁道,“姐姐今天忙完我的事情就出门了,说是这几日都不得闲呢。”
柳腰腰愕然瞧向小雁,“不是要过了正月十五,陛下才正式升朝理事吗?”以前自己在家中时候,母亲也是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公务,回淮阳前,姜逸也给他提过一句,正月十五之后才启印。
“哎,也是不巧,姐姐说是太女府上有要事呢,这些正事情我哪敢多问,就是问了姐姐也不会和我多说。”姜雁看着柳腰腰落寞的样子,柔声宽慰他,“这几天肯定是没机会见她了,不过也好,正好等几天,等她完全消气了,你再去给她认错,那时候更保险一些。”
柳腰腰却听不进去,昨天一夜,加今天的一天,明明只一日一夜,放在以前一晃眼就过去了,如今却是辗转反侧,度日如年。他心中跟猫爪鼠咬似的,一日没有和姜逸重修旧好,他一日就不安心。
“好”他无奈的点点头。
二人进了屋内,小雁扶着他到窗边坐下,继而打量起来了他的屋子,“虽说小了些,但我瞧着还是怪雅致的呢,只是如今你身边就一个侍儿伺候了,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就先忍忍。”
柳腰腰点点头,黯然道:“如今我哪敢再有什么要求。”
小雁劝他,“哥哥你运气已经够好了,遇上我姐姐,她这后院可就够清净了。你是没见我娘那后院,有名分的侧室就十几个,没名分的可能她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了,我爹前两年还会收拾那些狐媚的,后来发现收拾了这个还有那个,清了屋子里的还有外面的。”
“永远有那年轻貌美的男子,图我娘亲的富贵好和权势,往她身上扑。”
“可笑的是,有些狐媚的,不安分的被我父亲打了、发卖了。我娘大多数时候都一两个月发现不了,等她偶尔恍惚记起来,好像身边少了个谁,却记不起到底少了谁。你说对于男子来说,遇到我娘这样的妻主,是不是很可悲?”
“这几年我爹爹也就认清了,由命了,反正只要我大姐姐在一日,他就永远是正君。我看的出来,我爹是极喜欢我母亲的,只是我母亲的心思早就不在我爹身上了,他就只能逼着自己不去管不去问,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哎呦,扯远了”小雁看向柳腰腰,“柳哥哥,我想说的是,我姐姐幸好是没学了我娘的脾性,她是个很长情的人,也很有心性的人。我觉得只要你诚心向她认错,她不会狠心的就将你撇了的。”
柳腰腰得了这番话,心中五味陈杂。别说拿姜逸和她母亲对比,就是比上自己母亲,或是他听过的任何一个女子,姜逸的品行都是没得说的。对自己除了恩重如山,更是有情有义,从不欺负他孤苦,也不因他难堪的过往而作践。
他暗恨自己之前的混蛋,为什么就那般骄矜,恃宠而骄,要惹她生气。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自己能过的了这一关,以后他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会违逆她一次。
“我知道了小雁,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之前确实是我混账,我以后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