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岁看了看他,没说话。
“坐、都坐。”韩瑞说。
“已经都坐下了。”一位长官提醒他,“韩局您……您还能行吗?”
季长岁看着他那脸色也想说,要不你去里头那屋子里睡个半小时再开会吧。韩瑞一摆手:“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来,坐。”
……都坐着呢。
总之韩瑞已经陷入他自己的世界了,他把手里一堆文件放下,自己拉开椅子,先豪饮一杯浓茶:“希拉斯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实验楼已经得出结论,这个暂时按下不表,是一些生物病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韩瑞看向季长岁:“希拉斯、加兹拉尔、唐枯木,这三个人我们必须暗中处决掉,一个都不能留。”
季长岁没表态。
韩瑞接着说:“他们在利用生物病毒建立他们自己的宗教,这个宗教以‘时间之神’为依托,它能够在近些年迅速成长、发展信徒,是因为希拉斯真的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到让死人再活过来这件事。”
“所以那其实是病毒?”有人询问。
“对。”韩瑞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当初7044号死刑犯越狱后非常快速就被抓了回去,他其实根本没跑远,当时加兹拉尔就在昶州附近,7044快死了,所以他要去找加兹拉尔续命,用这个东西。”
季长岁有印象,当时7044的基因在实验室里做培育预演,没一会儿就死了。
“那唐枯木?”季长岁问。
“我正要说。”韩瑞看向他,“唐枯木一直在‘死亡’中。这个东西……这个概念有点复杂,我们原本打算申请对唐枯木做活体实验,因为实验楼怀疑他体内充斥着那‘蝴蝶’病毒,可是……我们还是决定秘密处决,免得夜长梦多。”
季长岁之前不同意处决唐枯木,事到如今,唐枯木不得不死,他能理解也愿意接受。不过他说:“让我先见见他。”
韩瑞似乎料到了:“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在管理局4位高层领导的陪同下去见他,全程录音录像,你不能阻止这些设备运行。”
“没问题。”季长岁很轻松地笑了下,“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从韩瑞那儿离开后,周观逸一直等在走廊,把咖啡递给他。
他接过来后在周观逸侧脸亲了一口:“谢了。”
季长岁询问的简单问题只有三个。唐枯木也都如实作答。
而他这三个问题让管理局领导觉得很荒谬,甚至不理解。
第一个问题是,你当年知道加兹拉尔想要利用我去解决掉柯帆吗——你们这个教会创立初期被柯帆认为是邪教,他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查清了。
第二个问题,柯帆死前告诉我,要克制,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从本质上是个“格斗失控者”对不对?
第三个,柯帆死时,你没有用你的“小蝴蝶”去救他,是为了让我余生都活在随时失控的恐惧感里,再挑个时机将我纳入你们的教会,是吗?
唐枯木依次回答。
是的,柯帆差点带人把他们清剿了。
是的,你的基因报告我们研究过很久。
是的,你可以驾驶萨奥3号,有了那个战争怪物,我们将无畏无惧。但我们不能用常规的毒品来控制你,你必须思维清晰、异能干净,所以我们希望通过长时间的意志腐蚀来吸纳你。
季长岁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他的咖啡:“我问完了,所以柯帆是牺牲品,你们的一颗弃子,杀我老师真正的凶手。”
唐枯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不,是你打……”
季长岁已经走了。
当夜,周观逸换上军官制服,手里拎一个上了锁的生物运输箱。
返程的时间是机密,但可以告知伴侣,所以季长岁来送送他。
昶州的货运码头今天封闭,原本堆放集装箱的地方被清空,偌大一片空地上停三架直升机,围一圈军用装甲车,每辆车上顶着三支炮筒。
季长岁穿得很随意,一件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六月初夜里海边的风冷飕飕的。
周观逸必须全程自己拎着这只箱子,不可交给任何人,所以他只有一只手伸过去跟他拥抱。
氛围并不压抑,两个人脸上都是微笑着。“我先走了。”周观逸说,“回去后我给你发微信。”
“好。”季长岁抬着手,四面八方都是军人,他选择拍拍周观逸的胳膊,“路上小心。”
“放心,老公。”周观逸说。
“……”季长岁看看旁边目不斜视的那些军人,不晓得是他部下还是什么,“好好,行了快走吧。”
第57章 第57章“想你了。”
“季警官早啊。”
“早。”
“早,警官,昨晚的任务报告我刚刚发您邮箱了。”
“好的,辛苦。”
“季警官,下午两点半的会议取消了,因为奚警官和郭警官被台风滞留在鹭州了,最快要明天下午才能回。”
“噢……那边夏季台风对吧?”
“对的。”
“好,谢谢。”
一路就这样走回办公室,坐下后打开电脑,瞄眼手机,没有新消息,再点开邮箱处理工作。
桃榔在夏天也会受台风影响,不过台风对这边的影响只是一些降雨降温,盛夏里反而让人舒服。今天就稍有些凉意,也下了雨,市局楼下的结界异能者在给每个出去做巡查的警员身上添加实效为12小时的防雨结界,还有他们的警用摩托。季长岁看完邮件后把自己的任务报告跟这条合并了一块儿上传,是昨晚巡查时候碰上的突发情况。
昨晚出去巡查到后半夜,有人在露天酒吧闹事,有个低阶异能者砸了调酒台的柜子,原因是他觉得酒吧乱收费,比超市里的酒贵出30倍。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闹事的拘留乱收费的等监管来查,可偏偏那个异能者砸开冰柜后,冰柜里有半截人类尸体。
季长岁当时眉毛一拎。又因为是突发情况,所以大家干完活每个人都要交一份报告。
他合上电脑离开办公室,揣上手机端上咖啡,去审讯室。昨天半夜值班法医不巧吃坏肚子去了急诊,今天上午另一个法医刚赶过来,尸检要等上一阵子,他先去看看嫌疑犯审得怎么样。
审犯人这事儿在早前几年就开始提倡并落实人性化合法化,犯人也是人,不能动辄来两下子叫人招供。
话虽如此,理是这个理,但有时候警察也是人,尤其碰上那种特别畜生的嫌犯,好比前些年抓了个残害未成年的,手段骇人,不踹两脚实在能给人憋出毛病。
不过好在上有那啥下有这啥,不让动手那就不动手呗。
就熬,那几个人抓回来后关去审讯室,24小时强光打着不准睡觉,酒吧的老板、合伙人、闹事者分开审,空调开18度。季长岁进去的时候,警员递给他一条毛毯建议他盖在膝盖上。
季长岁有点莫名其妙,迈进门里后又转身走出来,警员以为他见识到了这冷气的强度,笑眯眯地又举起毛毯。
结果季长岁表情纠结又无奈:“凭什么我办公室开18度跟单纯送风一样,审讯室空调就这么猛,搞我啊?”
“……”警员抿着嘴巴摇头,表示自己不晓得。
这件审讯室里是酒吧的老板,出资最大的股东,姓郝,大家都叫他郝老板。
“郝具生。”季长岁在他对面坐下,看看他,看看手里平板电脑里昨天一夜他提供的信息,“你说你很少去开调酒台下边的冰柜,每天冰柜消毒单签字只是糊弄一下顾客和卫生检查。”
那边自然是点头对对对地应着。即便是在冰柜上查到了他的dna或指纹也不能作为最强力的证据,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开冰柜的那几次,里边是正常的。并且这个郝老板的证词看似模糊不清实则都是对自己有利,用了一些“很少”“记不清”“酒吧里得罪人可真是太常有了”这些信息。
郝具生说:“我都交代了,真的,警官,我……我一个开店的,我杀人干嘛呢是吧。”
季长岁则点点头:“确实,而且还给剁两截儿。”
郝具生快哭了:“是啊是啊,我…你看我这都五十几了,骨质都疏松了怎么剁人家啊……”
季长岁又看看郝具生:“嘶,感觉你有点儿眼熟啊。”
“什么?”
“可能记错了。”季长岁站起来,又看看他,离开了。
留郝具生在里面莫名其妙。他以为这警官进来将会是一场鏖战,结果就这样走了。
“像是他。”季长岁在刑侦队长办公桌旁边,没坐,又看了眼手机,周观逸还没回微信,收起来,“但是过去太多年了,我印象不深,不能打包票。”
刑侦队长姓孟,孟队拧着眉毛:“如果说郝具生真的是柯警官妻子的下属……这事儿,哎……”
季长岁默默耸肩:“没办法啊,孟队长,事儿就这样欠一块儿去了。”
查是必然会查下去,这是命案,只是牵扯到前同事家属了,让孟队觉得烦躁。他“啊”了一声往椅背上倒,两眼无神又绝望,季长岁笑着拍拍他肩膀说:“加油啊加油,有需要帮忙的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