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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塞北江南 > 第99章
  最可怕的情况就是像北雁关上一任主将那样,细作近身,爱妻被虏,城门失守。
  最后谁都没活下来。
  退朝后,文慎没有跟虞望乘同一辆轿回家,而是追去了勤政殿,想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劝皇帝改变心意。
  其实劝虞望也能起到一样的作用,甚至更行之有效,但文慎偏不理睬他,甚至不愿意分半点儿余光给他,虞望过来牵他的手,他也只是冷着脸挣开了,加快脚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不愿和他接触似的
  如果他所求之事,不是随军北上的话。
  虞望知道他生气,可今日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林鹤是这次钦定的监军,巴不得虞望不要和文慎待在一起,于是催着他离宫去点验粮草。
  虞望看着文慎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无声地叹息。
  第104章 易容术
  虞望例行点验过粮草兵马, 合符后派出辎重队先行一日,又复核过兵册、祭旗取剑、申明军纪,等回到府中, 已经子时一刻了。
  他以为文慎会和他置气, 便先去了一趟书房。书房里竟真的还燃着烛,虞望正门不走就喜欢翻窗, 文慎安静地落墨抄经, 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而分心。
  这都什么时辰了,眼睛不要了?虞望走过来抽走他手中紫毫, 文慎却猝然抬掌和他打斗起来,掌风凌厉,身法极快, 不落下乘,还招招都往虞望受过重伤的右臂上使。
  虞望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怪异,盯着文慎那張雪白冰冷的臉稍微有些失神,那双眼睛里没有气愤、没有怨恨、也没有哀伤,长睫半敛着,浅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溫度,看他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虞望顾不上右臂的剧痛, 按住文慎的肩膀徒然地晃他两下:慎儿!
  文慎却猛地挣开, 抬腿踹在虞望腹部。虞望硬生生挨了这一踹,没躲开,反而欺身上前一把撕开了文慎胸前的衣襟, 嘶啦一声,文慎飞快转身护住自己的胸口,可就是那眨眼的一瞬间,虞望确定他不是文慎。
  虽然很荒唐, 但文慎右边乳晕旁有一颗粉色的小痣,包括那些青紫交加的吻痕,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的阿慎也不可能对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不可能专攻他的旧伤,不可能那么用力踹他。
  你到底是谁?
  一旦确定他不是文慎,虞望的招数就瞬间狠戾起来,大掌钳住眼前这人的脖颈,正欲下死手,看着熟悉的面容在他掌心露出不堪痛苦的神情,又下意识松了松力道。
  就在他卸力的瞬间,文慎粉软的唇瓣间骤然呼出一阵梅子味的香粉,虞望对这香味一时没法抗拒,没等他重新施力将眼前这个刺客掐死,眼前就已经重重白影。
  虞望艰难地摇了摇头,巍然如山的身形居然不到片刻就摇摇欲坠,这迷药可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药效强得能瞬间迷晕一头成年野牛。跟文慎之前那过家家一般的玩法不一样,賀殊臣对虞望是巴不得把他给药傻了,饶是他已经身经百战习惯了各种毒杀,也没法在近距离摄入迷魂香之后保持清醒。
  在虞望彻底失去意识即将往前栽倒前,賀殊臣十分嫌弃地闪到了另一边,可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文慎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虞望背后,按住他的左臂将他輕輕往怀里一拉,虞望整个人就倒在他身上。虞望这个人倒了还不安分,还想抬手掐死这个胆敢冒充阿慎的刺客,文慎岿然不动,既不嫌他重,也不扯开他的手,不笑时和方才賀殊臣伪装时一模一样,可偏偏那双桃花眼一旦沾上了虞望,就抑制不住的一阵似水柔情。
  贺殊臣:主上,还动手嗎?
  他终于明白主上为什么要他来做这些事了。
  他除了剑法还极擅易容、调香,几乎从未失手过,哪怕是朝夕相处几十年的夫妻都认不出他的真面目,景禧朝几桩血案都有他的手笔。
  这是其一。
  其二恐怕是主上根本狠不下心对虞望下死手,虞望这个人也是个疯子,不跟他下死手他绝对就开始耍流氓,到时候主上又稀里糊涂被哄到床上去,兵册还要不要改?
  别催。
  文慎在他身上仔细摸索,终于在腰侧的一个荷包内找到了虎符。
  贺殊臣:主上,你知道嗎?我俩现在特别像那种里应外合的细作,现在正在残害这只朝廷忠良对了,他侍卫呢?
  被我支开了。少废话,马上带着虎符去五军都督府增修兵册,加你的名。
  好吧。贺殊臣撕开臉上緊緊附着的假面,略有些无奈地看着文慎,主上,保重。
  文慎这些年是什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塞北传回来的每一份军情、每一封家书,都像钝刀一样凌迟着文慎的心,文慎八年来几乎没有一夜长眠的时候,虞望会回来吗?会活着回来吗?会完整无缺地回来吗?每年的腊月二十,文慎都会借病休沐,并非是因为风冷伤寒,而是心中郁结,久念成疾。
  这一天他总会独自伫立在东楼城门上,这里曾经是虞望出征远行的地方,那时的他并没有出现在送别的人群中,可如今无论在城楼上伫立多久,虞望都不会再知道了。
  将军府瞭台,十九听见东厢这边有打斗声,本想马上过来察看情况,半路却碰到了虞七。柔软温凉的月色下,虞七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蘆,那山楂又大又圆,赤红的外皮裹着漂亮的糖衣。
  十九愣了愣,语气有些怪异:七哥这是往哪儿去?是要见哪位小姑娘么,怎么吃这么幼稚的东西?
  虞七有些疑惑,又有些尴尬地撓了撓头:小少爷讓我買的,说你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个,讓我買给你吃。
  我可能听错了。没等十九接话,虞七就自顾自地说,我去问问芳娘爱不爱吃。
  十九昨日读文慎书架上的江南风物书,确实问过文慎糖葫蘆是什么味道的,文慎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是甜的。
  糖衣很甜,但有时候山楂会泛酸,等有时间让虞望买些回来。
  十九说算啦,他也没有很想吃。
  没想到文慎那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让虞七给他买了回来,十九感动得稀里哗啦,红着眼眶往前一扑,从虞七手里抢走了那串糖葫芦:不是说给我买的么?怎么还要送给旁人?七哥真讨厌。
  虞七一紧張就有些结巴,但这个毛病很少犯,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不、不是的!我以为你、你不爱吃!
  十九呆呆地盯着他,眨了两下睫毛,好像被他急躁的语气吓到了一样。虞七赶紧闭嘴不说话了,上前把十九抱进怀里,略有些抱歉地呼撸两下他还未加冠的长发。
  十九红着臉,伸出一点舌尖乖乖地将糖葫芦放嘴边舔了一下,果然像文慎说的那样,很甜。
  等十九跟着虞七回到东厢值守时,文慎已经把虞望架去床上躺好了。按贺殊臣的嘱咐,少量多次地喂给他解药,确保他明天清晨才能醒来。
  今日喝了清心汤,还未刺开往日留下的嫩痂取血。这些天虞望每次哄他取血都哄得口干舌燥,又是亲吻安抚又是按揉放松,知道他怕疼,每次都刺得不深。可文慎对自己并不像虞望对他那样溫柔,说实话这长针带来的疼痛还不如玉肌露蚀祛疤茧十分之一严重,他连麻沸散都懒得敷,只是将脑袋埋进虞望怀里,底下垫一方隔水的巾帕,腿心微微颤抖着,很快就完成了虞望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任务。
  他没有那么娇气。
  在虞望无暇保护他的时候,他可以和虞望并肩作战,甚至有些需要智取的地方,他比林鹤更适合站在虞望身边。
  窗户紧闭,房间里晦暗而宁静,文慎替虞望掖了掖被角,之后就一直沉默地盯着他,盯着他睡得不太安稳的脸,忽而凑近,在他糙硬的侧脸很依赖地亲了亲,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点委屈的哭喘。
  可惜虞望根本听不见。
  文慎喝了清心汤,又取了血,按理说药瘾已经压下去了才对,可他看着虞望这张讨人厌的脸,这张薄情寡义的唇,心里又气又恼,极不平静,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备受折磨?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如此狼狈?哥哥难道已经不爱他了吗?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推开?
  王八蛋。
  文慎忍着疼,翻身往虞望身上一坐。他胡乱敷了些止血的药粉,如今糊在伤口处不仅没止住血,反而弄得伤口血肉模糊,他不觉得是自己失误没有做好,而是把罪责都归咎到虞望身上,都怪他没和平日里一样帮他舔干净伤口,否则怎么会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是的,全都是虞望的错。
  文慎褪掉那沾满血和半融化药粉的亵裤,随手扔在枕边,双手撑在多宝格横亘的一条外栏上,慢慢岔得更开,忍着疼痛一点点跪行至虞望枕上,任由一滴滴混着药涩味的血水滴落在虞望俊朗深邃的脸庞。